过这位皇帝言辞严肃诛心。之前有一个南方的总督回京述职,程英引见前,连着问了程英十句:“皇上今儿心情如何。” 程英说“因十一爷之事,似有焦意。” 那总督大人因程英的这一句话,在值房外候召的时候,出了三回恭。 这样的君臣相处,多么收放随心。 皇帝自如了很多年。但如今面对王疏月却不自如了。 他有些后悔把话说得太绝,不像是逼王疏月,反而像是逼自己 张得通与何庆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一坐一立的两个人,生怕自己出一点声,就会绷断皇帝的弦。 好在皇帝尽管是暴起了额前的青经,也仍然在忍。 就这么盯着王疏月,直到她渐渐把情绪都发泄够了,肩背平息,哭声也慢慢止住下来。是时才开口道:“哭够了?” 王疏月终于肯松开抱着膝盖的手,哭得太久了,人还在抽泣,肩骨也跟着一起一伏。她半仰着头,将眼泪忍回去,一面自己抚着前胸,竭力平息。 皇帝没有说什么,站在她身旁沉默地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顺平了胸中的气,站起身,从新跪下来。 “奴才御前失仪,请主子责罚。” 皇帝抬头,向穿堂中的曹立摆了摆手。 张得通见此总算松了口气,忙拽着何庆跟曹立一道退出去了。 西稍间外剩下了他二人。皇帝把那方毡垫子踢到阶前,撑开腿,就着在阶上坐下来。 “你跪到下面去。朕这样看你不舒服。” 她红着眼睛抬起头来:“君无戏言,奴才都是要死的人了,跪在哪里不都一样吗?” 话音刚落,背上就挨了皇帝一巴掌,力道并不重,她也只是身子往前倾了倾。可皇帝声音却陡地提高:“别把朕的耐性耗完,跪到下面去!” 她没再违逆皇帝。 起身跪到了阶下。 月色清清凉凉,拖长了阶上人寂寥的影子。 “王疏月,朕今儿话重了,但朕是皇帝,你听着不舒服,过了就算了,不用拿什么君无戏言来试探朕。” “是。” 她这一声“是”应到倒是诚心的。 “奴才在主子跟前,本不该露悲,更不该由着性子当着奴才们的面胡闹,让主子难堪。” 抽泣还没全然平息,她说着,肩膀又抖了抖。她忙伏下身去掩饰:“奴才知错。主子容忍奴才至此,奴才心里着实有愧。谢主子不杀之恩。” 皇帝笑了一声:“你总算把脑子拎清了。王疏月,记着朕跟你说过的话,朕怎么想,你就怎么想,朕不准你死,你就好好活着,朕在,没有人敢逼你死。” “主子,奴才也有一句话想问您。” “问。” “主子为何愿意把奴才留在身边。” 皇帝被问住了。怎么说呢,说自己贪恋她带来的那份安定感吗? 不可能,皇帝说不出口。 于是他费劲想了半晌,方想出了一个看起来还凑合的理由。 “你那手祝体写得好,朕喜欢看。” “字吗?可是奴才自从入了南书房,做的都是端茶倒水的事,从来没……” “王疏月!” 他吼得她一愣,之后赶忙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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