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烧。 孟婴宁长长舒了口气,人终于放松下来,趴在床边揉了揉困倦的眼。 午夜的山林里,空气潮湿,蝉鸣声清绝。 黑色的皮靴踩进柔软湿润的泥土里,踩着盘虬交错的树根落叶,发出轻微的声响。 走了一段,陈妄停下脚步。 男人坐在树下抬起头来,眉目俊朗,笑容和润。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佛牌,佛祖含笑而坐,在莹润的月光下看起来温柔又慈祥。 “我们家那位信这些,我就带着了,”易阳笑着说,“也就图个心安。” 陈妄侧头,看见了曾经的另一个自己,男人背靠着树干,懒洋洋地伸着腿:“挺好的,信则灵。” “别人的灵不灵我不知道,我这个应该还挺灵的,”易阳笑笑,“其实这佛牌她给我的时候,我当时就希望我们能一辈子在一起,以后我们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出声,快快乐乐的长大。” 易阳苦笑了一声:“我给她写遗书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我命这么大,估计这信得到我老了那天她才能看见,结果她那天偷偷给看了,就哭,她说无论我在哪儿,她都会陪着我,只要是两个人一起,就在哪儿都不怕。” “她说她不难过,也不恨,她很骄傲,她就是觉得……对不起长安。” “陈队,我是个战士。” 靠坐在树下的陈妄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易阳忽然抬起头来,远远地看着他的方向说:“为了我们头顶的这片天,脚踩着的这块地,为了我的孩子能好好的长大,为了我们曾经坐在一起讨论过的那个未来,为了所有的这些,无论我最后是什么结果,我也都很骄傲。” “无论什么人,什么样的事儿,都不能将我和我们的光辉践踏。” 易阳微笑着看着他,平和地说:“陈队,你也一样,你应该光芒万丈。” …… 陈妄睁开眼睛。 病房里悄然无声,天边将将泛起鱼肚白,天灰蒙蒙的亮,空气干燥阴凉,弥漫着一股很淡的药味混着消毒水味。 陈妄看着空茫茫的雪白天花板,静了一会儿,侧过头来。 孟婴宁趴在床边,歪着脑袋皱着眉,手臂伸过来勾着他的手,看起来睡得不太高兴。 陈妄抬了抬手,刚动,手指被紧紧抓住,孟婴宁眼睛没睁开,就这么握着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含含糊糊地嘟哝:“不怕,没事了……” 两人搬到一起睡最开始的每一晚,她都是这样。 只要他一动,她就会突然惊醒,或者人明明还在睡着,无意识地就凑过来抱着他的腰,哄小孩儿似的一下一下拍。 陈妄抬手,捏住了孟婴宁的小鼻尖。 三秒。 小姑娘皱眉,挣扎着睁开眼睛。 “起来好好睡,现在抱不动你。” 男人的声音朦朦胧胧地在耳边响起。 孟婴宁茫然地直起身来,脖子长时间偏一个方向,嘎嘣一声。 孟婴宁疼得嗷的一声,被痛觉刺激得直接清醒了,捂着脖子哭丧着小脸抬起头来,哀怨地看着他:“你烧退了吗?” 陈妄扬眉:“我烧过吗?” “……” 孟婴宁无语地看着他,不明白男性生物为什么在这种神奇的事情上总是有一种迷之执着的在乎。 好半天,干巴巴地说:“行吧。”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又看了眼时间,五点。 孟婴宁转过身来,又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说:“你要吃什么吗?现在这个点儿医院里应该有早餐车吧。” “不用,一会儿让林贺然买了带上来,你去睡一会儿,等他来了让他送你回家。”陈妄说。 “那你现在不饿吗?”孟婴宁抹着眼泪说。 “饿啊,”陈妄仰头往墙上一靠,懒洋洋说,“那你过来让我咬一口?” “……” 孟婴宁走过去,俯身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热的。 又凑过去用脑袋抵着贴了贴,确认了一下:“好像不烧了。” 陈妄没动,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和昨晚一样的姿势,完全不一样的氛围。 孟婴宁望进男人深黑清亮的眼底。 “你今天好像心情还挺好的。”她忽然说。 “嗯?”陈妄鼻音淡淡,勾唇,“是吗?” “你中彩票了?” “宁宁,赌博不好。”陈妄漫不经心道。 孟婴宁歪了下脑袋:“趁我睡觉的时候和哪个漂亮小姑娘聊上了?” 陈妄笑了起来,神情松松懒懒:“是啊,正在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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