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之压低嗓音,看一眼庭外卖花郎的背影,做了个灭口的动作。 周都督摆摆手:“放他走,雍王既然敢把计划告诉我,就不怕我泄露出去。不必惊动其他人,我倒要看看雍王能不能宰了李元宗!”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周都督有一种预感,李元宗这一次凶多吉少。 他捋须沉思。 如果李元宗死在李昭手上,他能不能趁机抢点地盘? …… 卖花郎离开周都督的住所后,穿过横平竖直的曲巷长街,又转身往回走,如此反复三次,确定没人跟踪,他才出了坊门,步行走了两坊之地,进入车马拥堵的平康坊。 接应的人换上和卖花郎一样的装束,碰头之后,卖花郎扯下身上衣衫,埋头走进一家胭脂花粉铺。 二楼东边是库房,卖花郎推门进去,俯首磕头:“大王,周都督拒绝联姻,不过他答应再留三天。” 临窗的卧榻上铺了厚厚的毡毯,设书几,陈香案,案上奏折堆叠。 一名身穿月白地圆领暗花绫袍衫的俊秀少年伏案窗前,低头批改奏折,闻言搁下手中朱笔,淡淡道:“意料之中,周麟看似粗莽,实则成算在心。他愿意留下就够了,其他的不必强求。” 卖花郎应了声是,又道:“大王,据说周家小娘子生得如花似玉,世所罕见,周都督视她如珍宝,极为宠爱,她母亲乃博陵崔氏正宗嫡系,论起来,宰相崔岩和几位郎官似乎和周家小娘子是亲戚。” 少年没有作声。 卖花郎止住话头不说了。 房中香烟袅袅,脂粉浓香和上好的宫廷御香混在一处,透出一股让人闷得透不过气的香甜味。 一旁伺候的侍者掀开香炉盖,用鎏金银签子拨弄了几下,香味淡了些。 “大王……”卖花郎匍匐至卧榻前,眼中淌下两串晶莹泪珠,“让奴代您去刺杀李司空吧!您是高贵的雍王,太宗皇帝的血脉,您不该以身犯险!” 李昭提起笔,俊逸的脸孔浮起几丝清淡的笑容,眉宇间隐隐几分和他的年纪不相符的阴沉郁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乃雍王,只有我可以让李元宗放下戒心。” 卖花郎泪落纷纷,房中其他侍者也跟着低泣。 李昭埋头书写,蹙眉轻声道:“你们很不必如此,我是李家子孙,这是我分内之事。” 何况他天生不足,本来就将不久于人世。 他挥了挥手,举手投足间,有种上位者自然而然的颐指气使。 侍者们不敢扰他,忙收起凄然之色,纷纷退下。 “朱铭。”李昭叫卖花郎的名字,“圣人那边如何?” 朱铭小声答:“圣人不知道大王的计划,宫中处处是眼线,卢公怕曹忠、李司空的人察觉,没有告知圣人。” 李昭点点头,写字的动作顿了一下,望着书几上堆成山的折子,道:“不要告诉圣人,以免事败牵连他。” 堂兄胆小怕事,过于依赖曹忠,事先告诉他要刺杀李元宗,他肯定会露馅。而且一旦事败,李元宗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唯有瞒着圣人,才能确保事败后圣人没有性命之忧。 李昭出了会儿神,咳嗽几声,继续低头批改折子。 若是这次死在李元宗手上,以后就不能替堂兄分忧了。趁着还有时间,再替堂兄改几份折子罢。 …… 朱铭出了房间,擦干眼泪,问旁边的人:“怎么没瞧见朱鹄他们,大王平时吃的药都是朱鹄熬的,他去哪儿了?” 戍守的卫士道:“朱鹄他们有任务在身,好像是去南边了。” “原来如此。”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