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他们说的话了吗? 远处祭坛前师兄弟找来,他抬脚过去,并不曾多看这边分毫,应当并未听见。 宁湘收回目光,问马筠安:“日后有什么打算?” 马筠安没什么亲人,同村大伯母虽多有关照,却也是孤儿寡母,家底单薄,他不便多叨扰。 他望着江面浮动摇曳的河灯,低声说:“等彻底了结家母的身后事就要进京了,若是考中继续留在京城,有幸参加明年春闱,进士及第,自是好的。若是不行,便回涿州来,进书院做个夫子传道授业。” 看他受尽挫折,难得还心有志气,宁湘放了心,正色道:“你定能金榜题名,得偿所愿!” 马筠安终于露出笑来,“承姑娘吉言。” 两人小坐了会儿,马筠安便告辞归家,宁湘也要离开,余光瞥见方才他坐过的地方掉了个灰白的布包,开来一看竟是块玉佩。 看成色有些年头,不是男子平常所佩,倒像是他母亲的东西。 可惜人群里已经找不到马筠安的身影,宁湘又不知他家在何处,大晚上也不便去找。 时辰渐晚,空气里弥漫的香火气息仍然浓厚。 僧人们把祭坛上的东西都搬回去,净闻搭手,把剩余的香烛收进竹篮里,躬身去拾地上的经幡,却见香客信徒离开的码头有两人仓皇转身。 在此之前,他们在看他。 他们很快消失在人群,与黑夜融为一体,他瞥见他们脚下一闪而过的皂靴。 那是宗亲皇亲的护卫侍从所用制式。 净闻停顿了一瞬,掌心与繁复的经幡纹路相贴,身后有师兄弟过来,他面色如常交出去,转头又做自己的事,直到住持在身后唤他,拿出一串菩提佛珠。 “师伯。” 住持年事已高,语气却是温和的:“我见你心有忧烦,似有所累?” 净闻垂首,声色微沉:“弟子愚钝。”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住持并不细问,也不多加苛责,只将佛珠交给他,“这是金刚菩提所做,日日受香火供奉,今赠与你。愿你持珠心上,静虑离妄。” 住持年过古稀,是得道高僧,声音带着久经尘世的沧桑,他站在那里,便将喧嚣红尘隔绝在外。 净闻看着那串佛珠,眼皮动了动,沉默片刻,最终双手接下:“多谢师伯。” 佛珠触手冰凉,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浮过温润的暗光。 一百零八颗佛珠,消除一百零八种烦恼。 宁湘眼看住持离开,蹑手蹑脚跑过去,看了眼他手里的佛珠,然后摊开手拿出那块玉佩。 “法师,我捡到一块玉佩,好像是马筠安的,你能跟我一起去找他吗?” 他抬眸,看看天色,侧脸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朦胧不清。 “明日寺中有讲经会,贫僧去不了,烦劳施主送去吧。” 他眉眼微垂,幽深的眼眸里看不清情绪。 宁湘把玉佩收好,一路上暗骂出家人没有心,看不懂她的心思。 没劲! 一场盛大的法会,终在子时前结束,波澜壮阔的江水飘浮着千盏莹莹发光的河灯,带着人们的祈愿,隐入黑暗之中。 宁湘回了客栈,没想到离开许久的常青回来了。 他像是才赶了路,风尘仆仆。 “宁姑娘。” 宁湘倒了杯茶,抬头察觉他神色有异:“怎么了常大哥?” 常青将茶饮尽,神色略有些严肃:“大人吩咐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皇上病情自入夏后略有加重,天子尊严使然,见不得自己日日溺在床榻,苟延残喘,趁机发落了几个宫女太监,连侍疾的妃嫔都被赶了出去。 丞相飞鸽传书说荣王似乎派了人离京,极有可能是冲着净闻而来。 常青这几日调查了一番,果然发现荣王的人来了琢州,只是他们行踪隐蔽,一时无迹可寻。 涿州不是久留之地,太子在这里更是危险。 丞相信上所言,一定要护送太子安全回京。 常青曾试着劝说净闻无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宁湘身上。 出家人戒律森严,净闻一旦破戒,决计不会再留在寺中。 且太子殿下温柔纯良,比起空门清规,更放不下眼中受苦受难的万千黎民。 宁湘不傻,看出常青的忧虑和净闻有关。 “我要做什么?” 常青把一个纸包交给她。 小小的一团,没有什么分量。 宁湘茫然接过,“这是什么?” 打开看,是碾碎的细末,正要低头去闻,却被常青拦住。 他眼神动了动,不太自在地说:“给殿下准备的,紧要关头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