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的横刀。饱饮鲜血的双刃闪烁着不远处的火光,却显得格外森寒。 ☆、第八十六章?直言相询 莹莹刀光映照在谢琰脸庞上,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锋锐,又隐隐含着世家公子的雅致飘逸,形成既矛盾而又融合的别样气度。他一寸一寸地细细擦拭着手中的横刀,片刻之后举起来认真端详,又将剑柄剑鞘等易藏污纳垢之处继续擦得一干二净。他的动作始终非常轻柔,如同捧着的并非武器而是易碎的瓷器一般,异常珍视。任谁瞧见这一幕,都会明白这柄横刀对于他的意义。 良久,横刀终于入鞘,收起了杀伐之气,少年将军也彻底化为了贵族公子,举止优雅从容。他挺直背脊,坐在枯木上,犹如宴饮之中正襟危坐,轻睇一眼,而后又缓缓闭上双目。暮春的风自他身边拂过,依旧带着刺骨寒凉,将他的衣裾吹得飘飘扬扬。 被他全然无视的何飞箭上前一步,沉声问:“你们都觉得,我是个懦夫?!”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此乃仁也。”谢琰淡淡地回道,“无论何人,都不会天生热衷于杀戮。首度杀人之后,心怀畏惧或不忍,亦是寻常之事。若是杀得多了,便会渐渐麻木,不将敌人的性命放在眼中,如此反倒并非好事。”即便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报仇雪恨,取万千人性命铸成功业,亦绝非什么仁德之事。以杀止杀、以战止战,固然是他所愿,但在杀伐真正结束之前,仍须无数条性命往里头填。然而,作为大唐将士,却也别无选择——否则便只能眼睁睁地目睹当年长泽县的惨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我其实很清楚,他们都该死!如果让他们冲进怀远县,咱们大唐的百姓必定会伤亡惨重……可这么多尸首倒在眼前,实在是……”何飞箭盘腿坐下来,“你……你们首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年纪?也同我一样……难受?” “贞观十五年,夏州长泽县破之后。”谢琰接道,“我十一,阿玉八岁,玉郎六岁。那一夜,我引弓射箭,杀了十来个薛延陀人。而后我们又一起杀了马贼。当时满心仇恨,毫无惧怕,虽心有不安,回过神却已经有些麻木。至于阿玉,杀了马贼之后也很是慌张。”想起昔年旧事,他的声音仿佛轻了许多,似乎一时间沉浸在过去之中。 何飞箭怔了怔,想是从未料到他们竟然经历过那般凄惨可怕的过去。良久,他方咬着牙道:“像你这样的世家子弟,我从来都很蔑视。装腔作势,一句话要掰成好几句来说,拐弯抹角,只知道宴饮马球,读那些酸书作那些酸诗赋,从骨子里瞧不起寒门子弟……所以,我很厌恶你。” 谢琰似笑非笑:“我早已有所觉。眼下你并非我的府兵,再如何厌恶我亦是无妨。他日若成了我的下属,有逾礼抗命之处,必定以军法处置。你这般的脾性,也只能多受几回军法,才能磨得圆润些。在我看来,有才有能之人,方有资格骄狂,否则便只会惹是生非罢了。故而,我对你,亦并无好感。”他并不在意某些毫无影响之人对他的观感,他们的好恶对他而言并无意义,何飞箭亦在其中。当然,在这种彼此坦率地表明态度的时候,他亦不介意说出自己的想法。 何飞箭垂下首,又道:“刚开始,是我爷娘觉得元娘很好,想娶回去作媳妇。我那时已经许久不曾见她,以为她仍是像以前那般一板一眼喜欢训人的模样,打从心底不愿娶她。”然而,后来他却发觉自己错了。他或许从未变过,她却早已不复当初,既陌生又熟悉。“我心疼她,想全心全意待她好,想娶她家去——原本我打算回去后,就禀告爷娘,请他们出面让官媒去提亲。” 谢琰有些意外,完全不解为何这些话何飞箭会说与他听。但若是这少年郎想将一片真心捧给元娘,将这些话都告诉她,他自然更是千般万般不情愿。待听闻他打算提亲后,他的眸光微动,有些冷淡地道:“我绝不会让元娘嫁给你,你配不上她。” 何飞箭猛然抬起头,几乎是咄咄逼人地怒喝道:“我确实配不上!谁才能配得上她?!你么?!你既然待她并非兄妹之情,为何不敢提亲?!” “还不到时候。”谢琰道,“不过,无论我何时提亲,都与你无干。” “你如果打着一边拖着她,一边去娶什么世家贵女的心思,我绝不会放过你!!”何飞箭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