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遐龄有些不赞同地摇了摇首:“我已经说了,此事与阿姊无关,阿姊又何必白白受累?那位世母可绝非心软之人,必定会借题发挥,阿姊何必将这个借口送给她发作?谁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她是长辈,谢家大兄与大嫂又如何能拦得住她——” “阿玉……”仿佛听见了他们的争执,谢琰茫然而痛苦的双眸忽然动了动,缓缓地移到了床边的人影身上,意识渐渐恢复清醒。刹那之间,所有凝固的幻象都如潮水一般褪去,陌生的哭泣女子也渐渐地改变了形容,成为了犹带着泪痕与担忧的李遐玉,终于成为了他的娘子,他的阿玉。剧烈的痛苦在瞧见她的瞬间,也似乎平复了许多。 “阿玉……”他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这个名字,艰难之极。然而,吐出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名字之后,已经不由自己掌控的身体好似也正在恢复知觉。这令他不由得放松起来——果然,他就应该待在她身边。只要见到她,头疼便能缓解,而她离开之后,就仿佛度日如年。他离不开她——至少此时此刻,不愿意离开她半步。 “三郎,我就在你身边……你觉得如何?”李遐玉含泪笑了起来,略有些惊喜地抚摸着他终于恢复温暖的苍白脸庞,“你可算是醒了,头还是疼么?且忍一忍罢,医者很快便来了。让他给你针灸,或是开个安神的方子,令你能够小睡片刻。待你病情安稳之后,我们便立即出门,去寻那位此前与你提过的道医。听闻她与崔家渊源深厚,应当会收治你……” 在谢琰的眼中,她的脸孔依然有些模糊,然而他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能够察觉她最细微的情绪与神态变化。她在担心,她在懊悔,她在恐惧,她在悲伤……原本,他最不希望她见到他发病,却依旧让她瞧见了—— 他心中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一声,低声道:“寻医之事……由你安排即可。延康坊……只需告知……我发病了。前因后果,皆不必提。”便是告知大兄大嫂,也未必没有令他们心生龃龉的风险。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们一家的生活,又何必告诉他们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李遐玉姊弟并不意外他会这般说,不过两人却突然同时沉默下来。 谢琰很清楚,姊弟二人都觉得十分愧疚。然而,他却认为此事的过错全在于他自己:“只需如此即可。阿玉……与你无干,不必内疚……我累了,陪着我罢……”若非他什么也不提,甚至不告知他们其实每时每刻他都会觉得头疼,他们这些时日也不会做出那些安排。从今往后,便是为了她们母女俩,他也须得全心全意治疗这头疾了。 “好,你闭上眼歇息罢。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李遐玉温声应道。李遐龄朝她轻轻颔首,便静静地退了出去。换身衣衫之后,他就听闻医者已经请来的消息,于是急匆匆地往外院接引医者进入内堂。 医者是位古稀老人,仔细地诊脉问症之后,难掩踌躇之色:“老夫并不十分擅长针灸,且脉象也辨不清楚。不过,若是只需镇痛,倒是可扎上几针试试。”说罢,他便望向李遐玉姊弟,示意他们做出决定。 李遐玉给谢琰拭去额角的冷汗,看着他忍耐痛楚的模样,心中不免浮起感同身受般的痛苦。她沉吟片刻,轻轻咬了咬嘴唇:“请施针罢。便是只能减轻他的苦楚,亦是好的。不过,待会儿还须得烦劳大夫随着我们前往青龙坊的青光观一行。”青龙坊位于曲江池侧,距离怀远坊实在太远。光是路上便可能须得花费将近两个时辰,若是没有医者在侧,及时看顾谢琰的病情,她实在无法放心。 医者立即颔首:“若有机会旁观那位观主诊治施针,自是再好不过。日后你们若有需要,随时唤老夫即可,也不必给什么诊金。”他展开针囊,又快又准地给躺在床上的谢琰扎了几针,直到他缓缓闭上眼似是昏睡过去了,方松了口气:“这是老夫的独门针法,能令他暂且睡上一两个时辰。就趁着这段时间,将他送去青光观罢。” 仆婢们早已备好了马车,遂用檐子小心翼翼抬着谢琰走向外院。李遐玉紧紧跟在旁边,又低声叮嘱李遐龄:“你不必跟着去,在家中看顾染娘。若是大兄或大嫂前来,只管告诉他们我带着三郎去了青龙坊。若是阿家前来,便说我们去寻医问诊了,这几日应当不会回转。” 李遐龄只得听她安排,忧心忡忡地望着马车远去。不多时,他便听见染娘的呼唤声,遂立即换上满面笑容,转身迎了过去:“耶耶与阿娘因有急事,出去一趟。今日便由舅父来陪你,如何?怎么,如今有了耶耶便不要舅父了?唉,真是伤我的心哪。”他生得俊美,便是神色稍作夸张,也不妨碍翩翩的风度,举手投足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