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体贴的夫君相伴终老,是一个多么奢侈的梦啊。命运,就是这样的不公平。渐渐地,眼泪仿佛都已流干了,只剩下伤处刀割火灼般的疼痛,蚀骨锥心。泪尽之时,却有滴滴冷雨从天际簌簌落下,噼里啪啦地打在身上,浸湿了她单薄的衣裳。 雨水混杂着冷汗,须臾间,她全身上下皆已凉透,却仍旧不敢动弹分毫。疼痛、寒冷、委屈、孤寂、绝望……种种难言的复杂情绪在脑海中交织,失去意识前,她恍然想起了阔别多年的母亲。 “阿娘……”虚脱的小女孩儿栽倒在积水中,只觉得那记忆里最亲切的温柔笑颜,在细密冷寂的雨帘下,也渐渐变得模糊…… ☆、第14章 玉环 咸宜公主府内宾客如云,数十位宜春院女伎齐奏新乐《同心结》,乐声悠扬婉转,高亢处有穿云裂石之音。李琦坐在席间,手中拿着一只精巧的三彩龙首杯,目光却落在窗外萧疏的秋柳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浓云四合,细雨在秋风中飘摇,天地间弥漫着一层幽淡的水雾,宛如梦幻。 寿王李瑁在胞弟身旁坐下,伸手用力一拍他的肩,笑问道:“喂,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一直魂不守舍的。” “没有。”李琦淡淡应着,将杯中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 “二十一郎,我可得好好审审你。”李瑁似是不信,继续追问,“你今天反常得很啊,为了个小姑娘,连阿姐的面子都敢拂?” “十八哥,你也来找我兴师问罪?”李琦放下酒杯,笑叹道,“知道你们姐弟两个感情好,我今天啊,算是把人都给得罪尽了。” 李瑁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姐弟两个闹别扭,可不关我的事。” “说句实在的,阿姐也太蛮横了些。”李琦淡淡一笑,悠闲地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她若心中有气,大可叫人来砍我的手,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儿,算什么本事?” 李瑁颇不以为然,轻笑道:“这种事宫里每天都有,也谈不上是谁欺负谁。阿姐贵为公主,想要惩罚一个犯错的下人,并无任何不妥。”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恍惚间,忆起那日与紫芝绮窗对弈时的温馨,李琦不禁微微笑了笑,“那小丫头可爱得很,若是就这样落下残疾,真有点可惜。再说了,她还是个孩子呢,偶尔犯了个小错,就用那些严刑峻法来折磨她,实在有些残忍。” 李瑁诧异地看着他,笑叹:“二十一郎,这些话可不像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怎么?”李琦挑眉反问,“在你看来,我就是那种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人么?我虽不信腐儒们那套假仁假义的说辞,可为人还是很有正义感的。” 二人正说着,只见新郎杨洄走到桌前来敬酒,忙站起身来向他道贺。杨洄乃是中宗皇帝嫡女长宁公主与观国公杨慎交之子,自幼常随母亲入宫,与这二位皇子很是熟识,彼此私下里皆以表兄弟相称。李瑁从容地把一大盏酒饮尽,对杨洄拱手道:“大表哥,恭喜你了。” 李琦也饮了酒,又笑着提醒道:“十八哥,如今该改口叫‘姐夫’了。” 三人皆是朗然一笑。李瑁指了指不远处女眷的席位,对杨洄说:“正好,我向你打听个人。坐在最末的那位穿黄裙的姑娘,可是你们家的亲戚么?” 杨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凝神想了片刻,才回答道:“哦,她是我族中的远房堂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河南府士曹参军杨玄璬家的女儿,名字叫做‘玉环’。” 那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肌骨莹润,举止娴雅,顾盼间眼波流转,在一室的衣香鬓影中晕染出绝世风华。李瑁凝眸良久,轻喃道:“玉环……杨玉环……这个名字的确很配她。” 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杨玉环侧首向这边看来,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明眸善睐,瑰姿艳逸,寻常的素衫黄裙被她穿戴得粲然生辉,只静静地坐在那里,便已经成了厅堂中最耀眼的光源,端雅明艳,宛如朝霞。李瑁向她微笑致意,她却半含羞地低下了头,凑在女伴耳边喁喁私语。 杨洄极善于揣摩人心,一眼就看穿了这年轻皇子的心思,于是殷勤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殿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