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像没事人似地扬唇笑了笑,“去吧,我晚上来接你下班。” 顾眉生蹙了蹙眉,望着他如常的面色,“你真的没事吗?” 栾亦然笑,站起身,闲散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然后抬头,望着女孩:“我能有什么事。去吧,要我陪你吗?” 顾眉生摇头,终于相信了他的话,转身跟着警察离开了。 一直等到眉生坐上警车,栾亦然脸上的冷汗才开始汩汩地往下流。他转身走向门口,身后的浅灰色墙壁上,有触目惊心的鲜血残留。 栾亦然今天穿了一件深黑色的衬衫,他简单地录了一份口供,驱车回到待曼时,脸上已经全然没有半分血色。 他让殷实去找工具,“不要惊动任何人。” 服役那些年,殷实替栾亦然取过几次子弹。很快地,殷实就从医务室拿了各种工具,走进办公室,与栾亦然一起走进了休息室。 替他连皮带肉地褪去衣衫,殷实倒吸一口气,“子弹插得那么深,你确定不要去医院吗?” 栾亦然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啰嗦什么。” 殷实深深吸了口气,倒了一杯烈酒加了冰块递到栾亦然面前。然后便开始聚精会神地替他取子弹。 殷实并不清楚取子弹究竟有多痛,因为他从栾亦然的脸上全然看不出来。 镊子伸进他血肉的时候,栾亦然终于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殷实心跳如雷的一刹那,余光撇到他轻微颤抖的尾指。 桌上,沾了血的棉球散了满眼。 子弹终于取出来。殷实给他上止血药的时候,栾亦然再一次倒了酒,喝下了第二杯纯度足足有61%的高酒精伏特加。 殷实替他裹纱布的时候,终究没有忍住,“老板,不疼吗?” 栾亦然闭着眼,轻靠在沙发上,哼了哼,“你下次试试就知道了。” 殷实撇撇嘴,谁那么无聊,没事去挨个枪子试试?“这荣城又没战争,你这子弹是怎么挨的?” 栾亦然的手指依旧在轻微的颤抖,他睁开眼,问殷实:“有烟?” 殷实摇头,“我给您买去。”他说完,收拾了一下桌面,推门走了出去。 栾亦然已经是精疲力尽,肩胛骨的子弹伤仿佛牵扯着他的五脏六腑,每一次呼吸之间都痛得犹如撕心裂肺一般。 一瓶伏特加很快被他喝光。 栾亦然没有指望这种疼痛会在短时间内过去。那么深的枪声,他又没有用任何麻醉药物。但强悍如他,栾亦然开始去适应这样的钻心的疼痛。 有些事,不敢深想。比如,刚才如果他慢上一秒,这会儿受这种蚀心疼痛之苦的人就可能会是顾眉生。 栾亦然这样一思量,后怕之余,又觉得身上的疼痛好像也就没那么疼了。 * 黄昏,不出意料的,顾眉生被工作拖住,给栾亦然打来电话:“对不起,我需加班。” 那时,是傍晚六点。栾亦然驾着车来到城郊的茱萸寺。 金碧色高墙上,暮霭沉沉,霞色悠长,鸽子塔在风动间轻轻摇晃着。 他随一位中年僧人走进西边禅房。禅房坐落在高大金身佛像的脚掌之下。 房里空无一人。栾亦然抬起脖子,定睛看了眼那看起来高大而伟岸的释迦摩尼。佛掌间挂着一串金珠,暮光中泛着厚重的禅色。 梵音悠慢,五色五光之间,皆弥漫着一种隐秘的节奏。 栾亦然收回目光,推门走进禅房。四方桌上,有盘残局。 他落了座,凝神望着桌上的棋盘。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顾鸿华踱步走了进来。 栾亦然抬头,淡笑了笑,“您高估我了,我并不懂围棋。”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