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从切切地跟她身后劝着她,喊着她,这些声音在她耳边编织成了一张将她全部魂灵都绑缚住的大网,她奔跑在午夜无人的长街上,却根本无法从这些声音中逃离。 谁在叫她怀恩?谁在叫她陛下? 谁放弃了自己,谁又在等她负责? 让她逃走吧,让她逃吧!她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别来牵绊她。 帝位的反噬来得这样快这样痛,自由从来都是笑话,她根本没有得到过任何她想要的东西,却快被自己身上缠绕的一道道沉重的锁链压垮。 这宫城就是她的牢,这人世就是她的孽。万般皆苦,非死不得出。 她扑倒在宸极殿的龙椅前,恨极了那对睥睨的龙头,恨不能一拳一拳把它们砸成齑粉,把每一个磨掉她人性的锉刀全都折断。 爱为什么总要被当作下乘? 没有友爱,亲爱,敬爱,哪里有忠诚,忠贞,忠孝? 看见了吗?这冰冷的帝座,这无情的世道,你们看见了吗? 我被爱过,我被人舍生忘死地爱过!你们呢?又能给我什么? 你们也嫉妒我,所以要夺走他吗! 他罪无可恕了! 他要丢下我了! 这就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吗?到底是我成了帝王,还是帝王寄生在了我身上! 魏怀恩缩在龙椅里,压抑着哭声,却还是痛得缩成一团捧心悲泣。 这世上她只剩下他了,只有他了。明明她什么都得到了,他却要走了。 不要,不要,不要…… 她不要见他形销骨立,月透薄衫,更不要见他绝望凄然,椎心泣血。她原谅他的欺瞒,原谅他的阴险,全都原谅,但他要回来,回来! 上苍终于听见了一次她的祈愿。 “陛下!大事不好了,厉空带着玄羽司乙字营和西南两路禁军反了!” 水镜焦急地跑进殿内,带来了这个不算意外的消息。 死蛊早已下在厉空身上,只等他将京城中包藏祸心的贰臣全部引出,便可一网打尽。 真正去围剿端王的是裴怡统帅的王师,江鸿已经带着亲信从蒙山潜行回京,最后一步棋子终于落下,这是她经营多年的屠杀之阵。 但偏偏是今天。 偏偏是萧齐受死的前一晚,偏偏是魏怀恩搜肠刮肚剖心剜肺也找不到借口施救的这一晚。 魏怀恩一骨碌从龙椅上滚下了玉阶,水镜慌忙去扶: “陛下莫要惊慌,江鸿早就埋伏在京外,一切都按陛下的计划,万无一失……” 然而魏怀恩并没有水镜预料的焦急,反倒是不顾骨痛地凉,躺在地上癫狂大笑。 “哈哈哈哈……老天爷!早知道你这么势利,我早就该反了天去,何必苦熬这么多年!” 原来当了天子才能向天祈命,上达天听。这漫天神佛,诸方仙魔,根本就是白吃香火供奉,只看地位降神迹! “来人,把灯点起来!” 她倒要看看,谁能从她手中抢人,谁能让她委曲求全。 “御林军,守卫好各道宫门。冬青,带人随朕上宫墙督战…… 水镜,千万保护好星儿。” 魏怀恩有条不紊地吩咐众人,亦不断有飞鸽从宫外飞进传书,兵部和玄羽司的布置已经守卫好了大街小巷。 “是!” 众人各自领命而去,最后还剩下一人尚无去处。 魏怀恩向他投来一个郑重的眼神。 “明丰,带暗卫速去救你师父。” “是,师娘!” 马蹄踏破黑夜,火光犹如白昼。厉空在内城遭到了玄羽司的埋伏,奋力冲破皇城防卫后,又与兵部诸将在长街上正面遭遇。 叛军被钳制分割,士气此消彼长,而宫墙之上灯火通明,煌煌宸极殿如朝阳升起,震颤人心。 “陛下有旨,降兵不杀!” “擒拿厉空,官升两级!” 潮水般的吼声从四面八方冲击着叛军的心防,许多被包围的小股人马已经颓然降服,还剩下厉空周围的死忠尚且负隅顽抗。 见势不对,厉空回马要撤,然而江鸿已然杀到,阵阵喊杀声堵截了他所有退路。 “散开!快撤!” 叛军彻底涣散,丢盔卸甲地逃进小巷中,又被江鸿等人乘胜追击。 乱哄哄闹腾腾的一夜在东方破晓时尘埃落定,魏怀恩在宫墙上只看得满城火把交汇又离散,喊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