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是有事相求。”钟意也不绕弯子,将先前陶刺史所说之语说与她听,又道:“我知这有些为难,但朝廷钱粮已在路上,数日便可抵达,至于利息,也不会有所亏待。” 崔兰溪听她说罢,却不直接回答,而是莞尔道:“用灾民壮劳力疏浚河道,真是妙计,这主意是居士想的?” 钟意道:“确实,叫你见笑了。” “哪里哪里,”崔兰溪又道:“居士有仁心,想必不会只是空谈,必有所为。” 钟意坦诚道:“我在石州微有薄产,且还有些积蓄,便一并交与陶刺史了。” 崔兰溪笑道:“那居士不是赔钱赚吆喝?” 钟意道:“有何不可?” 崔兰溪忽然道:“我听闻居士曾只身入突厥军营,劝退数万敌军,可是真的吗?” “不是真的,”钟意道:“随我一同前往的,还有校尉武安,其人勇武出众,劝退的也不是数万敌军,而是几万,传言夸大了。” “已经是惊世之举了。”崔兰溪定定看她半晌,道:“居士觉得,我会将钱粮送到刺史府中吗?” 钟意想了想,道:“我觉得会的。” 崔兰溪含笑道:“为什么呢?” “因为你很聪明,不会看不出朝廷有意削弱世家,像石州崔氏这种资产雄厚,又朝中无人的庶枝,便是下手的最佳对象,倘若再加上见死不救的罪名,便更是名正言顺了。” 钟意平静看着她,道:“再则,石州分家资财如此之多,又无子嗣承继,清河崔氏之中,觊觎者也不少吧,而你这个可以招赘的女郎,便是他们最大的绊脚石。” “居士颖达,名不虚传,”崔兰溪面露赞叹,忽然起身拜道:“愿执箕帚,随侍左右!” 钟意先是讶异,随即失笑:“此语是向豪杰举荐,愿意做其妻室的意思,你哪里用得到?快快请起。” “自古女郎以为那郎君胸怀大志,意在四方,便委以终生,”崔兰溪却不起身,神情坚毅,道:“我以为居士志向远大,不输儿郎,为何不可相随?难道只有男人,会有一碗酒而托生死的胆气吗?” “你既有此志向,想也不甘心将偌大家业交与旁人,”钟意道:“若是跟随于我,岂非前功尽弃?” “我为石州崔氏呕心沥血,绝不肯假手旁人,必要择婿入赘,”崔兰溪目光明亮而锋锐,道:“天下最好的男子,岂不尽在长安?至于家业,我早有安排。” “果真有男儿胆气,”钟意赞了一句,亲自将她扶起,笑道:“执箕帚却不必,待我石州事了,你便同我一道返回长安吧,我有几个朋友,必然很愿意结识你。” 崔兰溪知她首肯,倒不勉强,坚持向她施礼,道:“居士大恩,我永生不忘。” “崔家尚有余粮数万石,有今岁新收的,也有往年积攒,州郡若用,尽可取挪,不必再还,”她道:“居士舍得,我如何舍不得?” “那倒也用不了,”钟意笑道:“我只是舍了此地身家,不值一提,而石州却是你这一枝的腹地,如何能自毁长城?” “居士不必笑话我了,”崔兰溪亦笑道:“这些钱粮不是用来赈济灾民,而是用来买命、养望,我自散家财,又用之于民,朝廷怎么还再下手?其余崔家人还有什么好觊觎?我也得个空闲。” 钟意叹道:“道理易懂,但并不是谁都有勇气做。” “我原就是从无到有,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崔兰溪反倒坦荡:“居士只怕心急,不耐久坐,我令管家与长房与你同往刺史府,同陶刺史说明,我自去各处粮仓,处置调度便是。” 钟意起身,向她施礼:“多谢。” 崔兰溪还她一礼,笑道:“何须如此?” 出了崔家的门,玉秋玉夏等侍从仍旧没缓过神来,玉夏怔怔拉着钟意衣袖,道:“居士,这便成了吗?” “这便成了。”钟意笑道:“这位崔家女郎,真是世间一等一的灵慧之人,不比主家那位逊色。” 玉夏仍旧回不过神来,其余人也一样,随同钟意回了刺史府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