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自这句话中汲取到了些微的安慰,他闷闷地点了点头,“阿暖。” “嗯?” “我现在,有点理解我母后了。” 薄暖的手臂一颤,“什么?” “她曾经说,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顾渊低声说,“我也愿意为民极做任何事,你知道么?” “我知道……”薄暖抿了抿唇,正不知是否该将黄廷尉在长乐宫的发现告诉他,他却当先开口:“你怀疑她么?” 薄暖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许久,许久,她不知哪来的勇略,径自道:“不错,我怀疑她。” 她怀疑梅慈,怀疑文太后,怀疑一切人! “只怕不是她。”顾渊叹了口气。 薄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声冷如冰:“她是母亲,我也是母亲!她——她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你说呢?”顾渊低垂眸看着她的手,“你说她为什么要害你——要害我们的孩子?她没有理由。反而是薄烟……她对我用的药香,才更似出自胡巫的手笔。” 薄暖一震,“薄烟?” 顾渊看她几近痴怔的模样,微微叹息,“你不要太牵动心神,反而蒙蔽了双眼。我的阿暖,可是我最聪明的内相啊。” 听到这句半是宠溺半是忧伤的喟叹,薄暖心头一动,掀眼,他的墨发柔顺地覆盖了她的双膝,俊丽容颜中疲倦渐去,而全是依赖的放松。她忽然间也心安了,她怕什么呢?她还有他啊。 “你要洗多久?”她低低地问。 他神色淡淡,支起身子来,水滴自他光洁柔韧的胸膛披离而下,愈加衬映出一双皎皎明眸,“你累不累?也来洗一洗?” 这样温柔的邀请令她脸颊绯红,连忙站起了身,去取来沐巾为他擦拭。顾渊自水中走了出来,便宁静地看着她微赧的容颜。薄暖一言不发地为他穿上了里衣和素袍,系好了衣带,他忽然低下头来,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她面泛薄红,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他重复她之前的话,目光却是笃定而认真,似一句沉重的誓言。 她埋入他的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她爱的少年啊,不论经历了多少的坎坷艰难,不论体验了多少的污浊痛苦,他的眼睛也永远那么明亮,永远不会磨掉自信和尖锐的锋芒。 她总相信,只要有他在,天就不会塌下来。 只要有他在,他们总可以重新开始。 *** 掖庭的牢狱里一片昏黑,外间寒凉的秋气渗进墙里来,壁火扑映在木栅间,一片碧荧荧的光影罩在羁囚的脸上,全无人色。 掖庭令张成手擎一盏豆灯,领着那翩翩公子缓缓走入,“大人,这便是了。” 角落里的薄烟抬起手挡了挡光,看见那人的白衣,寡淡一笑,“是你。” 那人低声对张成嘱咐一句,张成迟疑地退下了,将豆灯留给了他。他将灯火举至眉间,温润一笑:“你瘦了。” 薄烟的目光刹时冷了下来,“有话便说,我最恨你装模作样。” “我却恨你不知好歹。”那人笑容未改,宽容地摇了摇头,话里冷漠的意味却让薄烟一凛。但听他又悠悠然道了句:“太子薨了。” 薄烟低下了头,似乎并不惊讶,也不窘迫,只是静静等待他后面的话。 “我会想法子将你弄出去。”那人俯下身来,双眸深湛,含去了所有的光芒而只剩深黑一片,“你出去以后,便不要再回长安来,明白吗?” 薄烟浑身一颤,“你上回不是这样承诺的。” 那人直起了身,侧头看她,似乎觉得她很好笑,“不错,我上回是承诺了许多,只要你爬上顾子临的床。可是你做到了吗?你没有。你而今在掖庭狱里,随时都可以把我供出去,我对你实在已经很手软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