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村子都跟大兴庄和沈烈他们带出的邻近几村一样的,一村一庄里都是相熟的人家,能相互信任,抱得住团。歙州城外的农民,眼下是最初从城里迁出的流民占了大多数,那都是互不相识的,便是有一二个还掏得出几两的家底,难不成还会帮着同村的人也凑银钱吗? 所以远不如大兴庄来得顺利。 眼下怎么办? 只能干巴巴来看看。 陈老汉、卢老汉和许叔三个相对有经验的一头头认真挑牛,那些来得早的那是赏牛,馋牛,看了半天也还只是看。 …… 一墙之隔是州署衙门库房大院,有一道小门是通着后衙花园的,范氏坐在花园一角凉亭的石桌边,看着贴身侍候的女婢脚步匆匆从小门进来,腰背微微直起:“如何?可有人买了?” 女婢形容有一两分沮丧,看着自家主子,而后摇了摇头:“奴婢在外头站了半个多时辰了,看的人倒是多,库房大院外那一片挤得是水泄不通,只是家禽还有人在差吏那儿登记着往回买,牛却还没有哪个村子认买。” 此次随行的女婢都是得范氏信重的,都清楚自家娘子眼下最关心的就是那些牛,因为关乎着春耕。 一个壮丁三十亩田地,十亩山地,人口少的人家,又没有耕牛,怕是种不过来。 地不管是抛荒还是粗种,这都不是娘子和郎主乐见的。 果然,范氏的肩头微耷了下去。 她左手支颐,右手食指在石桌上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过得一忽儿,也不坐了,起身就往外走。 “我去看看。” 身边侍候的两个女婢着急,连忙跟上,一边劝道:“娘子,外边人太多了,仔细冲撞。” “放心,我不去外边。” 两人出了小门,转到了库房大院。 州署衙门库房的青砖院墙修得极高,此时院门紧闭着,院门处还有两个守门小吏,见了范氏,纷纷见礼。 范氏点了点头,也没往那院门处去,只往院墙一处八角雕花漏窗行去,这是整个大院里唯二的两扇花窗,她在其中一扇旁边站定,透过镂空的窗格往外看。 从太原往淮南一路而来,沿途百姓的境况范氏看得太多,再看到骨瘦嶙峋的饥民已不似最初那样震动,何况如今百姓的境况比之一两年前已然好得太多。 然而从她站的这一处看过去,牛棚前挤挤挨挨的全是人,青壮有,但更多是四旬往上的老农,里三层外三层,少说有百多人,看着牛棚里那二十多头牛满眼的稀罕,牛棚旁边的牛倌和登记差吏眼前却愣是一个人没有。 费尽心思弄到两百多头牛,一路艰辛送到淮南道来,在这之前,她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她低声呢喃:“是我想得简单了。” 她问过长史,知道一个村十到二十户不等,觉得一个村合买一头牛,一户出一两左右的银钱,百姓应该能承受了。 她以为她对豪族之外的平民百姓的认知已经够清楚了。 事实证明,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你去跟外边差吏说一声,牛可以赊欠。” 女婢惊呼:“娘子!” “去吧,一年内不需利钱,且秋收可以用粮食还上,一年后若还没还再行计息,月息便照一两银钱二十文来计。” 第235章 曾三郎 “赊欠?”很多人都动容起来。 “利息多少?不会要我们抵押什么吧?” 他们中有些人不是没借过银钱的,但借着借着,那银钱就再难还上了,最后只能把家里的田地赔了出去,被逼得卖儿卖女也不是没有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