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的每一天,太阳落山前,巨狼都会如约出现在窗边。 猫崽不再害怕,不再一个人玩,他尝试着和巨狼聊天、分享,给人家读自己幼稚的绘本,还把幼儿园发的小花送给他。 巨狼话不多,但听得很认真,还会像长辈一样夸奖他。 得到小红花那天,猫崽搅着手指不好意思好久,才垫起脚把小花戴在巨狼耳朵上。 “送、送给哥哥。” 巨狼退出窗外,和楼下的小朋友显摆。 猫崽羞得不得了,一直叫着哥哥回来,好丢人,不要给别人看啊。 后来看怎么叫他都不回来,还有脾气了,转过身用屁股对着他。 贺灼一口就咬在他屁股上。 “别羞了,带你去玩球。”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保姆依旧不在家。 雷声裹挟着闪电震天响,把房间里照得一阵黑一阵亮。猫崽吓怀了,变回本体躲进小袜子里。 “嘎吱”一声,窗户从外面打开了。 季庭屿和猫崽一齐转过脸,看到巨狼浑身湿透地出现在窗前:“宝宝?” 恍惚间,季庭屿还以为贺灼在叫他,出于本能地飘了过去,可不等他张开双臂,猫崽就穿过了他的身体,扑到了狼吻上。 季庭屿呆愣在那儿了。 “你很想他?”臧先生看出来了。 季庭屿眼里滑出两滴泪:“好想好想……” “想他为什么不抱他?他又不会发现。” 因为,我已经死了。 就算没死,我们也不能在一起了…… 臧先生长叹一声,大手一挥就把紧紧相拥的猫崽和巨狼变走了,指着窗户:“你怨恨他在那扇该死的窗户前放弃过你一次,可他曾在这扇窗户前拯救过你无数次。”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要知道自己的第二次生命从而何来。” 臧先生抓住他的手,带着他在风沙中快步前行,季庭屿的人生轨迹变成一帧一帧的彩色画面,走马灯一般闪过他们眼前。 学生时代就获得无数奖项,成绩和体能都拔尖。 耀眼的男孩儿在绿茵场上开怀大笑,盛夏的风灌满他单薄的球衣。 十三岁,母亲带着他离开家乡,小季庭屿扛着摄像机和旅行包,踏上人生第一道旅途。 他走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地方,足迹遍布二分之一地陆地和海洋。 依云山下最湍急的雪水,塞北荒漠覆满黄沙的洞窟,圭亚那沿线终年不止的硝烟与炮火,以及不存在于任何地图上的至今还信奉巫师来治病的古老村落。 蓬勃的血液,柔韧的骨骼,硝烟战火混杂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语言,他是在不断前行的路上被岁月养大的少年。 从那个爬满爬山虎的狭窄庭院中走出去,以所有自己未曾见识过的岛屿绿洲为驻点,最终,落脚在尼威尔延绵不绝的十万雪山。 十七岁,他通过优异的综合成绩破格进入记者部,二十五岁,荣升联合国记者部主任, 在豺狼虎豹当道的尼威尔,硬是杀出一条属于omega的路。 联合国称他为生长在天空中的大格丽花,寓意为:和野风一样永不消止的希望。 然后,二十七岁到了。 振翅高飞的雄鹰被折断翅膀锁在高塔上,季庭屿熠熠闪光的人生戛然而止。 他还要往前,被臧先生拦住:“跳过吧,没什么好看的。” 季庭屿眨眨眼,通过缝隙往那个空间里看,是血淋淋的审讯室和长箱子。 他浑身一僵,如惊弓之鸟般缩回脚。 下一次风沙扬起,把他们带到落满梧桐叶的墓园。 夜色静谧,月光像是流动的纱落在一排又一排起伏的墓碑上,最清晰的那块上面赫然贴着季庭屿的照片。 “这就……死了吗……” 他心里空落落的,透明的指尖抚摸着照片上的自己。 臧先生告诉他:“你的进度条走完了。” “原来一生这么短啊。” “但你过得很精彩啊。” “这算精彩吗……” 季庭屿苦笑,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投胎?还是消散? 虽然死过一次,但他对流程一窍不通。 “跟我来。”臧先生带着他继续往前。 季庭屿发现一直指引他们的那盏灯光越来越暗,沿途的景象也变得黑白,与刚才的鸟语花香色彩艳丽相比,简直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