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果只是科场的案子,那就好办多了。 梁家在舞弊之事上做得极其干净,他有把握不受牵连。至于周伯年……反正他自己都跳下水了,就别浪费,索性便把这罪责扛下吧。 最初还有心保他,现在……这是他周家自作自受。 梁少毅道:“叫埋伏在营帐附近的暗侍随意放出点动静——别伤着人,出手之后立刻掉头离开,把羽林卫引到……” 他顿了顿,“周逢青周大公子的住处。” 同一时间里,围场剑拔弩张,官道兵荒马乱,各方势力混成了一锅粥,比乱麻还多几分搅。 而就在这当下,那昏睡了足足十日的杨秀才,竟意料之外地醒了。 ** 天色逐渐暗下来。 山林里起了层泛潮的雾气,让周遭视野瞬间变得模糊不清,满目是大片湿淋淋的朦胧。 隋策带着商音借矮坡旁的几簇美人蕉遮蔽身形。 不久前才躲过一波流矢,此刻头顶上近在咫尺的地方有马蹄声沉闷作响,大约离耳畔仅三寸距离。 四五名追兵奔袭而过。 听得商音不得不悬起心绪,紧张地闭着眼死死攥住他衣衫。 隋策的手本就轻扣在她脑后,察觉到怀里有不自控地战栗,于是加重了力道,又将她往胸膛处掩得更紧了几分。 青年的视线从斜上方茂密的枝叶间投出去,一直等所有动静皆平息落定,方转回头。 商音爬起来恂恂地往外看了一眼,问他:“走了……” 隋策食指竖在唇峰:“嘘。” 她忙捂住嘴,认真点了点头,放轻了声音,悄悄的:“走了吗?” “应该是。” 他缓之又缓地直起身体,“我用你的衣服仍在岔路混淆视听,兴许能拖住一阵。” 他俩情况不太好。 隋策在官道时便受了伤,沿途又挂新彩,战力大打折扣,更别说商音的脚之前崴到,至今还未痊愈,跑了这么一回儿已经有些难以为继。 倘若正面遇敌,他眼下能不能给她争取到逃出险境的时间都两说。 青年靠着矮坡将自己支撑起来,刚站稳就打了个跄,吓得她忙过去搀扶。 浓雾里,他深色的衣衫融进夜幕,看不出伤势如何,商音只嗅得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你脸好白啊。”她凑上前,盯着他的脸直担忧,“嘴唇也发青。” 隋策闭目笑了下,语气居然还挺轻松,“失血过多,是这样。” “那怎么办?”商音托起他的胳膊问,“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 隋策抿唇定了定神,抬手指道,“那边走。” “此前经过时,我见这附近有块巨石延伸而出,正好能做个遮风避雨的屏障挡挡风。” “好。”商音自无异议,抱起一条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这边借力。 可隋策哪敢真的压着她,他又不是不知道自身的重量,放了力道恐怕她撑不住,只能打起精神让自己尽量走得平稳些。 两人一个瘸,一个虚,磕磕绊绊地在山间探路。 就这么片刻工夫,天光便全黑了,苍穹洒了把星河,铺天盖地笼住四野,微凉的夜色弥漫山间,草木林中万籁俱寂,只有小虫活动的声息。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