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严璟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半个时辰前,他还在为了被困沙漠而愁眉不展,半个时辰之后,他轻而易举地被带离了沙漠,然后,陷入了另一个让他愁眉不展的境遇被当成北凉潜入云州城的细作捉回了西北戍军大营。 早在都城之时,严璟就听说过西北戍军的威名。 云州地处魏国西北,是边境要塞,因此除本地府军之外,还另有一支戍军常年在此驻守,以防西北异族入侵,守护西北百姓安危。此戍军独立于云州之外,直接归都城天子管辖,因为战功卓绝而闻名遐迩,即使是严璟这种素来不务正业之人都听过不少关于他们的传闻。 却没成想今日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亲自体验了一下。 按说大家同属魏国子民,严璟再不济,毕竟出身摆在那里,即使对西北戍军来说也是不容小觑的,稍加辩解总有机会证明自己的身份,解除误会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却没成想,当他试图开口的时候,那白袍少年用极其冷淡地目光扫了他一眼,截断了他的话不说,下一刻,那黑衣少年就格外懂眼色地将方才严璟覆面的布料塞到了他口中,彻底断了其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严璟长到今日二十年有余,虽然一向不是什么多受重视的存在,但也算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地长大,却在这一日之内先受伤再受屈辱那黑衣人塞住他的嘴之后,便将他整个人五花大绑挂于马上,而后不管不顾地疾驰而归,一行人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赶到了西北戍军的大营。 严璟虽然会骑马,却从未尝试过这种姿势,等他终于被从马上放下之时,已是晕头转向,感觉自己一条小命都去了大半。那黑衣少年看见他的样子发出一声轻笑,朝着那白袍少年道:也不知道北凉的人怎么想的,找个这样的人当细作,我看啊,待会什么威胁都不用,只要把刀往他颈项上一架,他就能把北凉的老巢到底在哪交待个一清二楚。 那白袍少年微垂下眼帘,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而后才道:替我去看看戍卫那个受伤的兄弟。 那黑衣少年点头,又朝着地上看了一眼:那这人呢? 我自己处理。 严璟方才几乎是被那黑衣少年从马背上丢下的,整个人蜷在地上半晌还没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他身上还捆着绳索,口中又塞着布条,干脆眼一闭直接装死,对这二人的对话也浑不在意。却没成想下一刻便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他胸前的绳子,跟着便以头朝下的姿势被人扛到了肩上,严璟几乎是惊慌失措地睁开眼,只看见白色的衣角在自己眼前晃荡。 严璟:唔唔唔!!! 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身高比严璟还要矮上那么两三寸,扛起严璟来却丝毫不费力,径直朝着不远处的营帐走去。 被这么一个半大的少年以如此姿势扛在肩头,对严璟来说简直是今日最耻辱之事。他回过神来便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宁可将自己摔在地上被拖着前行,也不想再用这样的方式被这少年羞辱。 但这少年虽然看起来瘦削,却远比严璟想象的强壮有力,严璟的动作对他并未造成任何的影响,甚至连脚下的步伐都没有丝毫的紊乱。反而是严璟自己左臂本就有伤,方才那黑衣少年大概是怕他死在路上,随手包扎了几下,止住了血,此刻如此动作,又将伤口撕裂开来,鲜血浸湿了包扎的布条,滴在这白袍少年身上。 那少年的脚步终于顿了顿,他垂下头来看了眼自己衣摆之上沾染的血迹,微微蹙起眉头,脚下的步伐反而更加紧了几分,快步将人扛进了营帐,随手扔在了地上。 片刻的功夫严璟第二次被扔到地上,这次连装死都不用,丝毫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瘫在地上躺了许久,没有任何的反应。 那少年站在他面前,垂着头看了许久,突然蹲下身,将方才塞到他口中的布条拽了出来,被迫禁言的严璟终于得以解脱,忍不住睁开眼,刚好对上一双明亮黝黑的眸子。 同样的一双眼眸,方才的杀意消散之后显得澄澈无害。与严璟四目相对之时,显露出几分惊诧与迷茫,倒是更符合其主人原本的年纪。 蓦地对上这样一双眼,严璟累积了许久的愤怒与暴躁在转瞬之间退散了个干干净净,脑海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双眼睛怎么能这么亮? 那少年方才大概是见严璟一直倒在地上没有反应才上前查看,此刻见人苏醒便回过神来,面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冷淡,站直了身体将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严璟:说吧。 严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挣扎着想要翻身坐起,奈何身上仍旧捆着绳索,最终只能狼狈不堪地躺回地上,愤愤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长到今日,虽也有百般不如意,但严璟自问也算是无忧无虑地长大,尤其到了云州之后,从此远离都城的种种纷争,他以为等待自己的只会是前所未有地逍遥自在,却没想到在这一日之间,竟会承受如此之多。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