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皇帝提起那个名字,那桩往事,殿内的内监皆面色微变,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下颌处被碎瓷迸出了一道伤口的永阳长公主眼睫微颤。 “是不是只要是朕决定了的事,你便总要站出来质疑一番?” 此一刻,面对这位胞妹,那些深藏在心底多年的不满悉数被皇帝写在了脸上:“朕与你乃是嫡亲兄妹,你自幼与朕一同长大,虽是女孩,却也有幸与朕一同得吉太傅教授学业……是,你比朕聪慧,文章比朕做得好,与老师对答时也比朕从容,甚至比朕更得先皇喜爱!” “时敏晖彼时为皇子伴读,自幼,你便与他走得更近……待到你少时,更是与他一同上战场征战杀敌,出生入死!是,你立下了诸多战功,得父皇称赞……父皇甚至说,你虽为女子,却处处比朕出色!” “但那又如何?这皇位终究是朕的!朕才是这李氏江山的主人!于这天下而言,你我有着君臣之别,朕为君,你为臣!于李家而言,朕是你的长兄!朕做什么,轮不到你次次来说教!” “朕怜你早年落下伤病,又失了驸马,从未亏待过你……但你不该自以为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永阳长公主站在那里,单薄病弱的身形微颤,半垂着红了的眼睛。 皇帝看着她,最后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朕的江山,朕既下了决定,便担得起后果——永阳,你可听清了吗?” 永阳长公主轻吸了口气,将眼中泪意忍回。 片刻后,声音平缓地道:“是,永阳记下了。” “永阳长公主,今妄议朝事,僭越无矩,禁足十日,以作惩戒——”皇帝定声道。 永阳长公主垂下眼睛:“永阳领罚,告退。” 她缓步退出内殿之际,只听得殿中隐隐又有瓷器碎裂之声不间断地响起。 及皇帝怒气腾腾而发颤的声音—— “立时召姜正辅来见朕!” 很快,便有两则消息传开了来。 永阳长公主为替定北侯求情而冲撞惹怒了圣人,被圣人斥责后,禁足府中。 这个消息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众所皆知,永阳长公主不问政事多年,一直在长公主府内养病,甚少于人前露面。 在许多有心之人眼中,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掌过兵权,有过军功的长公主,活得‘安静’些,无疑是明智的。 可这般明智的一个人,而今为何会为了定北侯不惜冒险顶撞圣人? 有人暗中揣测,有人悄声叹息,此乃长公主大义之体现。 然而无论如何,如今长公主被禁足已是事实,纵是兄妹情深,长公主却也劝不动圣人半分。亲胞妹尚且如此,旁人又岂敢再触逆鳞? 圣人此举,怕是有警示之意,亦可见对待定北侯之事的态度与决心…… 而另一则消息,亦是印证了这一点——圣人命刑部、御史台与大理寺会同审理河东王被刺一案,并命中书令姜正辅“代朕亲临,监察三司”。 姜令公与定北侯之间是何等过节? 圣人此中用意为何,已是无需多言了。 而当日太子前去寝殿求见圣颜,却被拒之门外,于殿外久候,仍未得召见。 衡玉闻讯,出宫后便匆匆赶往了永阳长公主府。 “殿下受伤了?” 衡玉快步走进内室,见其蓁嬷嬷正往永阳长公主的手背上涂着药。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