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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宵


    载潋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帘外下起了细雨,她愣愣地久久不语,脑海里想的全是荣禄要去天津掌控兵权的事情。阿瑟见载潋许久不说话,呆坐着眼神发直,不由得担心,便问道,“格格,您还好吗?等会儿可就要回宫了。”

    载潋猛然从思绪中抽回心神来,她掀开马车的帘子,只见外头阴雨连绵,道路泥泞,她拍了拍前头驾马的阿升,道,“阿升,今儿太后没派人跟着我,咱们先不回宫了。”

    阿升点了点头,回过头来笑问道,“怎么格格,先回府吗?您是不是又记挂王爷和六爷七爷了。”

    载潋怔了怔,自从维新变法始,她早已不知兄长的庇佑为何了,猛然听阿升提起哥哥们不禁心底抽动,但载潋却仍旧定定摇头道,“不,不回府了,去见…维新党人。”

    载潋放下手中的帘子,坐回进马车里,阿瑟听见载潋的话却无比担忧,她牵起载潋的手来,蹙起眉道,“格格,如今南海会馆是最惹眼的地方了,就算太后没再派人跟着您了,我觉得您轻易也不要再去。所有人都知道,康有为住在那里。”

    载潋用力合了合眼,她脑子里乱极了,她想寻求一个方法,能保护皇上不受奸佞之人的阴谋算计,可除了寻求维新党人的帮助,她再想不到别的方法。

    载潋睁开眼来,侧眸问阿瑟,“阿瑟你说,那我该要怎么做?我不能先回宫去,不然想要再出宫来就更难,宫中多是太后耳目,若我出宫不是去向太后请安,一定惹人怀疑。”

    阿瑟忙抚着载潋的背安慰她,“我明白格格,可南海会馆去不得…若要去…”阿瑟垂眸思考了片刻,随后抬头对载潋定定道,“若要去,咱们就去浏阳会馆吧,去见谭大人。”

    “复生…”载潋猛然想起了谭嗣同,他是很受皇上器重的人,是个很可靠很勇敢的年轻人…想起谭嗣同,载潋的心稍稍定了些,她用力点了点头,卷起马车前的帘子,对阿升道,“阿升,我们去浏阳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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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浏阳会馆位于城南的半截胡同,载潋坐在马车里一路上摇摇晃晃,直至夕阳西斜才终于到达。

    会馆的门楣并不显眼华丽,但大门古旧,牌匾之上所书的“浏阳会馆”四字潇洒苍劲,更为这座宅院添了书卷气。载潋叩了叩门环,久久听不来回应,已有些灰心丧气,正准备离开,却听到里头传来了动静,载潋欣喜地理了理衣裳,等待着里头的来人为自己开门。

    大门吱呀作响,从大门中闪出身来的人竟然是吏部尚书张荫桓,他曾经亲自出面恳请载潋为维新党人与皇上传递消息。

    载潋颇有些诧异,又惊又喜地望着他,尚未开口说话,张荫桓却已冲载潋破口大吼道,“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三格格请回吧,恕我们不能接纳三格格这位贵客!”

    随后张荫桓便将大门重重合起,随着一声巨响,载潋只觉得深深困惑不解,她惊恐地呆站在原地,半晌都挪不开脚步。

    载潋百思不得其解,张荫桓为何会对自己态度大变呢?此前她还亲自去过张荫桓的住所,从他那里拿了康有为的条陈转交给皇上。难道张荫桓真的以为自己如今是太后的人了吗?!

    载潋呆愣愣地站在浏阳会馆门外,却听见去拴了马回来的阿升压低了声音道,“格格,奴才怎么瞧见后头有个人在跟着奴才呢?”

    载潋周身紧张,下意识便问,“在哪儿?”她今日来到浏阳会馆想见谭嗣同,若被人发现绝非善事。载潋猛地回头四处去找,却根本没有瞧见周围有人跟踪自己。

    阿升说罢又凑近了载潋一步,将手里一张纸条塞进载潋手里,附在载潋耳边悄声道,“格格,奴才去拴马时遇见了张荫桓大人的随从,他让奴才交给您的。”

    载潋连忙躲到门房的角落处去,仔细打开了纸条,只见上面是张荫桓的笔迹:“稍安勿躁。”

    载潋见此四字,猜测张荫桓方才的敌对态度大概是为了演给暗处的人看的。载潋将纸条紧紧攥在掌心,定了定心神,装作真正要离开的模样。

    载潋越走越远,心里也愈发忐忑,不知道跟踪自己的人究竟走了没有。

    约已走了百米远,她终于听见身后大门轰然大敞的声音。载潋此刻才敢放心地转头去瞧,只见谭嗣同与张荫桓两人一同迎出来。

    张荫桓见了载潋便拱手笑道,“方才实在对不住了三格格!”载潋知道张荫桓和谭嗣同都是心思谨慎的人,若不是肯定跟踪自己的人已经走了,他们不会直接迎出门来。

    载潋此刻才算真正放下心来,急忙向他二人还礼,浅笑道,“大人说哪里话,若不是大人提醒我,我连被人跟踪了都愚蠢不知呢。”

    谭嗣同迎载潋往里进,引着他二人进了院落的北套间,载潋抬头只见门楣上写着“莽苍苍斋”四字,谭嗣同迎他们进去,载潋才又问张荫桓道,“大人今日怎么也在,来找谭大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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