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前的猜忌,这群官僚,根本目的就是自己,就是想要限制皇权,约束他的权力。 而老皇帝已经不像从前,他是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权力的眷恋与掌控欲,谁想要在这方面动歪脑筋,那只会迎来他严厉打击,那蒋穆之死,就是个警告。 只不过,一些人并没有太当回事,或者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必须得据理同刘皇帝挣扎一二,妄图用政治规则以内的方式解决问题。然而,如今的老皇帝,哪里还是讲道理的人,此事在他心中,只剩下猜疑、忌惮与愤怒,只剩下那些失去理性的诛心之问。 如果说一开始,刘皇帝还没有开杀戒的打算,那么当“二十八臣”的名声传到他耳朵里后,那杀意几乎要沸腾了。包括对张逊、吕蒙正二人,也是如此,甭管此前有多欣赏与看重,在一个独夫的心中,都是微不足道的。 实事求是地说,不管是杀将穆,还是将张、吕等人下狱,刘皇帝这种种行为,对朝廷体制的伤害都是很大的,甚至可以说,刘皇帝在掘他几十年建立的那套充满理性、相对追求公平的制度。 可以想见,当皇帝自己都不在乎规矩的时候,对国家朝廷、对江山社稷,会造成怎样恶劣的影响。这种影响,或许不会如烈火浇油那般爆裂,但其深远沉重是难以计量的。 建立一套制度与规矩已经不容易,使之深入人心、为大众所接受,则更需要漫长的时间,然而,想要动摇其根基,或许只需要老皇帝一个极限心理状态下的任性就可以了…… 对于这些,太子刘旸也是一直关注着的,也为之大感忧虑。大汉能有今日,实在不容易,那是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方才成就的气象。刘旸也实在不愿意刘皇帝因一时之怒,而影响到朝廷大局,坏了制度,毁了声名,寒了人心。 事实上,此前对吕、张等人的行为,刘旸同样也只是谨慎地表示关注,不支持,也不反对,准备观时待变。只是,这局面的变动,有些过于迅速,让刘旸都有些应接不暇,何况他人。 刘旸对王继恩并没有太大意见,这个老太监,奸是奸,能是能,虽无多少操守,但对皇家也是真忠,对自己也一向恭敬,办差很少打折扣,若论做事能力,胜过朝廷绝大多数的官僚。 而撇开王继恩不谈,皇城司这些年的行事作风,以及造成的各种乱象与恶端,刘旸心中当然是有看法,嘴上不提,不代表心中不想。 当然,更重要的,是从上位者的角度审视,刘旸明显感受到了由于皇城司猖獗的这些年,而造成的勋贵、官僚对其的愤怒。 从统治安全、人心安定来说,勋贵与官僚,这两大大汉的精英统治阶层,需要安抚,可以对王继恩与皇城司采取一定措施。 但是,刘旸可不是刘晖,他对皇城司的认识可要深刻得多,即便要对皇城司进行整饬,也是要在保证其稳定战斗力的前提下,目的也是让其更好地为皇帝、为天家服务。 作为嗣君,取缔皇城司,除非他脑子瘫了,才会支持这样愚蠢的建议。皇城、武德这两大特务组织,武德司势力影响范围要更广阔,但皇城司对皇帝驾驭群臣的作用却更大,因为其职责是监察京畿舆情及内外臣子。 倘若没有皇城司,老皇帝如何能安居紫微城?还不知会被下面的臣子欺瞒成什么样子!基于这样的认识,就算刘旸今后登基了,对皇城司也是要用的,怎能可能自毁耳目,自断爪牙? 因此,刘旸如今的心态是很有些矛盾的,一方面他对张、吕等大臣掀起这场风波感到恼火,另一方面,又不愿意看到刘皇帝对他们采取过激的措施,那样于国无利。 但眼下的局面,已经尬住了,处在一种危险的边缘,一旦老皇帝恶从胆边生,诏令一下,那就无可挽回了。而如此劝说,如何让此次风波缓和平息,让这场争端尽可能地平稳着陆,却有些考验刘旸了。 久思不得其法,遂召集僚属,采问对策,然而,这干僚属,能跟上他思路,能体会他心思的,几乎没有。一个个的,明明是太子的家臣,但屁股也歪到张、吕等人那儿去了。 看着那一个个义正辞严、真切动情的劝阻,刘旸没来由地感到嫌恶,这一干属官,经过他的调教,用来做事那是问题不大的,但要咨议大事,却还欠缺不少。 自从慕容德丰等太子旧臣外放之后,刘旸身边剩下的,也只有大小猫三两只了。当然,这不代表太子势力凋零,只是将其影响隐藏到相对不易察觉的深处。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