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买卖人道:“谁讹人了?我这点半空就值一两。” 旁边护院撒开扶他的手,指着他道:“哎我说,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和才冷笑一声,揣着手走下来一阶,斜着眼道:“这点东西顶多给你五个钱,要就拿着,不要就滚。” “你、你们——”护院抬手要打他,卖半空的连忙护住头脸,边退边道:“好好,你们王府里的仗势欺人,不讲理,我要去官老爷那告你们去!” 张和才掏出五文钱丢在他的挎篮里,挥手道:“铜子儿我给你了,你爱告就去告,这理儿走遍天下咱王府也不亏。”又冲一旁挠屁股的乞丐道:“去去去,没剩饭了,该上哪上哪去!” 乞丐闻言作了个揖,咧嘴笑道:“哎,多谢老爷,老爷您发财。” 待乞丐话落,张和才见他只抬了抬脚,便已在十几步之外。 张和才愣了愣,那几个制住他的护院也愣了愣。 旁边人影闪过,张和才一扭头,却发觉那卖半空的说话间已不见了,再扭回头,那乞丐竟也不见了。 二人来的突兀,去的突兀,事儿更是莫名奇妙的突兀。 张和才蹙眉立在那,心中转了几转,正琢磨自己是不是让人当猴耍了,眼眸一抬,他忽在西南方的斜街口见到一个人。 一个女人。 那女人有几分姿色,点妆描眉,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青布罗裙,立在乞丐消失的方向,倚着墙环臂正盯着他。 与她对视片刻,张和才悚然而惊。 那是张张和才不认得的脸孔,但他认出了那双眼睛,那双残忍如刀的眼睛。 就在张和才认出来的下一刻,女人朝他笑了起来。 她望他笑着,唇舌一翻,露出片极薄的刀刃,在远远的日头下泛着光。 含着刀刃冲他扬了扬下颌,女人笑着露出拇指,在颈项上轻轻一划,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张和才感到背上一片湿凉,风中仿佛有谁在低低耳语。 那风轻道:“张公公,我来了。” 第九章 张和才一夜没睡着。 莫说睡着了,就是下地撒个尿他都没敢,僵停在榻上一夜,一泡尿硬生生从半夜憋到了大早上。待日头升了,张林敲过两遍门,他才敢颤颤巍巍地爬下来。 张和才是真他妈怕了。 李敛迟早要找着他这件事,他实际心中是有些计较的,只起先那些事做也已做了,又收不回去,便只得如此。 他原还存着些侥幸,心想许叫张林在打行那活动活动,把他放出去的话收回来,他和李敛便从此不必再有交集,谁知才隔了不过两天,人家就连他住哪都知晓了。 见着李敛的第三日,张和才给陈甘塞了点银子,打点了一下,叫护院临时多加一倍人手,夜巡间隔时辰缩了一半。他又同张林互易了住处,张林不知缘由,住他那屋时还在窃喜。 可即便如此,张和才夜里还是睡不着。 他自知为何李敛迟迟不报复,可也没甚么好办法对付这种钝刀子,李敛街角那个笑容每每在他心中浮现,如影随形,令他寝食难安。 白日里疑神疑鬼,夜晚上提心吊胆,连着这么来回了四五日,张和才硬是给吓瘦了,夏棠见着时还问起他,打听他是否没及时用膳。 白日里夏棠自己还来了一次,张和才好容易把人哄回去。 过午刚及晚膳时分,让过掌灯队,他拖着腿回到居屋,转了个角正欲推门,背后忽伸来只手,抓了下张和才的肩。 “谁、谁!” 张和才吓得一哆嗦,大叫了一声,猛转身背靠立柱,做了个狰狞表情。 叫住他的侍女也吓得一跳,双臂缩在胸前,圆睁双眸。 她颤声道:“大总管,奴婢杜、杜鹃,世女驱来寻您。” 入夜了叫人背后这么一搞,张和才差点尿裤子。他瞪眼片刻,深吸口气,尖声道:“大半夜的寻人不会好好寻?背后搞些幺蛾子!” 杜鹃只没头称是,不敢多言。 顾忌着夏棠,张和才没再骂,理理衣领,他立身拢袖,撇嘴道:“行了,世女找我吩咐甚么事儿?” 杜鹃道:“张总管,世女命我来,问问您是否已用晚膳。” 张和才捏了捏眉心,道:“去回你们世女,已好用了。” 杜鹃道:“是。世女还吩咐了,叫您一定仔细用这顿晚膳。” 张和才手一顿,怪道:“甚么意思?” 杜鹃忽而一笑。 她道:“奴婢不知。” 张和才忙活了一日,方才又受了惊吓,也不欲再多思,朝外打手道:“回你们世女,张和才谨记了。” 杜鹃躬身道:“是。” 张和才看也没看她,扭身便要进屋,可手方搭在门上,他忽而感到一阵怪异,却又无法言明怪在何处。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