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才,你把信给我。” 张和才悚然抬首。 他面上怔愣只一瞬便化作了了然,了然里又生出了千百心绪,两极苦乐。 生平第一次,他发觉自己退了千百步,而回头过去,竟也在那暗夜长路之中,进了千百步。 “你要、你为我去——?!” “这件事情还没有完。” 李敛打断他。 “那信我原想明日去偷,既然你今日来了,那便今日也行。” 她道:“张和才,你莫不是以为杀了两个紫衣狗,再缩起自己的头,事情就永远了结了罢?” “……” 张和才的手紧捏着她的肩,唇舌哆嗦着低垂下头。 “不成,这不成……” 李敛仿佛没有听到。 拿下肩头的手,她松松地抓着。 张和才的手很凉。 握着它,李敛道:“张和才,我信你,你也要信我。” 她的话一根钢针刺穿这长夜,狠狠钉在地上,顶住了这软弱的人间。 我信你。 张和才的手猛然收紧,紧紧攥着她的,握得李敛虎口生疼。 他几乎哭叫出来。 “姑奶奶,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去,算我求你了可千万别去!别搅和这事儿!你这、你这不是要把我的心挖出来吗?我张和才是个甚么东西,就是摔地上了砸烂了,也就给上等人听个响儿,泥子儿一样的玩意儿,根本不值!你别,别,七娘,我求你了,别。” 扯扯嘴角,李敛望着他的面孔,面上风沙坦坦。 “张和才,江湖规矩,一报还一报。”她一字一字道,“你帮我瞒了贺铎风,我便帮你,了结此事。” “我不要你报恩!” 张和才生生拉着她,抬起一副泫然欲泣的面孔,高喊出声来。 “我要你别入那黄泉啊!!!” “……” 路边野鸭一声嘶鸣,付出一些徒劳,震荡起一些无言的情感。 李敛垂下眼。 片刻,她声音极低、极低地道:“我也……不全是为了报恩。” 漂泊的心意暗暗,女人的皮囊中装着千万游荡,摔打出一副刃锋般的魂。 刀也好,火也好,权柄煌煌,抵不过女人一双肩膀,一杆脊梁。 风起了,焰也起了,烈烈作响的风中,有谁私语绵绵。 我想你活着。 我想你活着。 我想要你比我,更加心无旁骛地活着。 是谁在说。 又是谁在听。 慢慢抬起眸子,李敛盯住张和才的眼睛,绽开了一个笑靥。 抬手摸了摸他的耳垂,她轻轻笑。 “老头儿,你不信我的手段?” 话落,又道:“老头儿,你怎么比女人还爱哭。” 张和才被刺了一样缩了下,不知是躲她的手,还是躲她的话。 瑟缩过了,他面上渐生怒意,咬牙切齿地狰狞着脸孔,他似酝酿了些极不好听的话,可到了最后,却只硬吐出一句。 “别去。” 他道:“别去。七娘,真的,别去,为我,不值得。” 李敛道:“你怎么知道不值得。” 张和才猛地摇着头,吞咽两下,泪又出来。 他哽咽着,甚么也说不出来,甚么都忘却了,只一个劲的摇头,一个劲儿的,紧紧攥她的手。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