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正茂, 风华正茂啊……” 流民们坐在石阶上,端着饭碗,听闻此言,也各自心酸,默默落泪。 在宜锦身旁那个叫江州的男童, 黑黢黢的眸子含满了泪水, 却紧紧抿着唇, 低着头,大口喝粥, 不肯哭出声来。 他想阿娘了。 逃亡途中,阿娘为了保护他,被忽兰人的流箭所伤,无药石可医。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场景。 宜锦替他梳理了乱糟糟的头发,用帕子替他擦去眼角与尘土混在一起的泪,低声道:“谁都有脆弱的时候,哭并不丢人。擦干眼泪,你依旧是个可敬的男子汉。” 江州吸了吸鼻子,使劲点了点头,埋头努力吃饭。 宜锦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却想起了当年山洞之中那个清冷绝望的少年,他们有一样墨色的瞳眸,彼时,那个少年濒临死亡,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说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生死。 他的脆弱,从不现于人前。 这些流民虽被镇国公利用,可他们的悲苦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他们的性命,也不该白白丢失。 流民们沉寂地吃完饭,领了御寒的冬衣,跟着京兆府的胥吏去善堂安置,书院四周也渐渐空寂了下来。 芰荷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几乎一整天滴水未进,更不用说她家姑娘。 恰在此时,山阶上一个小沙弥匆匆下来,施单掌礼道:“两位女施主,我们住持有请,蔽寺备了些粗斋,若施主不弃,可一同用膳。” 宜锦问道:“可是净空住持?” 相国寺的净空住持乃是得道高僧,在民间颇有声望,凡是勋贵世家逢喜丧之事都以请到他为荣。 小沙弥叫了声阿弥陀佛,道:“正是。” 宜锦:“还请小师父带路。” 跟着小沙弥到了相国寺禅院,她们入了正中一间禅房,正座上的老僧慈眉善目,鹤发童颜,见二人来了,施礼道:“二位与我佛有缘,寺中粗斋,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宜锦朝住持行了一礼,道:“住持客气了。相国寺的斋饭千金难求,原是我们受益了。只是不解何谓与佛有缘?” 净空道:“姑娘从前心中虽敬神佛,却未得善果。如今却仍愿替他人积善行,自是与我佛有缘。” 宜锦听他这样说,心中一震。 娘亲病榻之前,她曾经日日祈求神佛,可是却毫无成效。她那时便想,若是这世上有神佛,也该听见她诚心所求。 自那时起,她心中虽仍敬神佛,可却不信神佛。 净空住持将她看透彻了。 禅房内梵音渺渺,檀香阵阵,她肃然起敬。 用完了斋饭,她与芰荷请辞,净空住持却称留步,他脸上含笑,捻着佛珠道:“姑娘是贫僧见过第一个,什么也不求的人。” 旁人见了他,或求姻缘,或求前程,只有眼前这个姑娘,见了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求。 宜锦直言:“信女心中并非毫无所求,只是不敢太贪心。” 她所求无非所爱之人安康喜乐,天下太平无灾无饥。 净空点了点头,缓步走到她身侧,将手中那串佛珠交给她,“此物受过廖廖香火,也算与姑娘有缘,赠与姑娘,愿姑娘所求皆真。” 宜锦忙谢过,她接过那串佛珠,檀香气息格外沉重,她却觉得格外安稳。 两人告辞,正逢天色将晚,山道之上风大,卷起两人的衣袂,伴着竹林风叶声,自山门处往下看,显得人格外渺小,却有翩翩风骨。 那小沙弥不解道:“师父,这手串乃当年皇长子诞临时,其母张氏进奉,师父费了好些功夫才替这佛珠开了光,如今怎么就赠给这位姑娘了?” 净空看着那个女子离去的背影,却轻轻叹了口气,“她是他的善因,亦是他的善果。正因如此,老衲才将此物交给她。只是若有一日……“ 净空接着叹了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 小沙弥不懂师父口中所说的善因善果,但是他也听到了这位姑娘在书院的肺腑之言,心中亦敬佩这女子的坦然与大义。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