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她的风月录讲究阴阳平衡,条件更是苛刻,把所有时间砸上去都未必管用,不如就放弃,专心研究符文。 她已经模模糊糊有些章法,只盼着能借此解析出规律,于幻境内外派上用场,哪有时间关注身体。 云潋轻轻一叹,道:“师妹,《风月录》之情劫,不止于男女私情,你用情越深,越是凶险。” 殷渺渺怔了怔,不由静默。 《风月录》不比其他心法有名,却同样极难修炼,且更具凶险——它是以人之情感为准绳,或是深情,或是伤情,或是恨情,均能引动心法。这看似容易,然而人这一生走来,情缘如尘埃加身,不可能半点不染,必是负担日渐沉重。 因此,情既能予人无边的力量,使之超越肉身的限制,度过生死的隔绝,跨跃时间的洪流,同样也会给人带去诸多苦难和痛楚。 到最后,情天孽海,人却如浮萍一片,何以保全自身? “你我修道,并非殉道。”云潋清醒至极,“迷于道途,亦会万劫不复。” 殷渺渺懂得他的意思。 她忧虑岱域,忧虑十四洲,乃是有情于苍生,谓之至情。然则,道途凶险,稍有不慎,她便会成为殉道者,以性命换取所求之道。 这不可谓不伟大,不可谓不勇敢,但是,身死道消,前功尽弃。人成为了道的牺牲品,而不是主宰己道的人。 “师妹固然为儿女私情所伤,却不会为其所困,我从未担心。”云潋握着她滚烫的手心,字字恳切,“可芸芸众生之大情,你纵灵慧,亦陷其困境。” 殷渺渺竟然无法反驳。 回想近几十年来所做的事,说呕心沥血夸张了点,说夙夜不懈却是名副其实。尤其随着岱域动作的加快,她不自知地投入了越来越多心力。 “唉。”她叹气,“师哥说得对,再这样下去,我离圣人也不远了。” 云潋微笑。 她又好奇:“若说迷于道途,当是人人有此一劫吧。师哥也是吗?” “自然。” 道之艰险,大同小异。 《坐忘诀》会让人忘记内在形体,无视天地的存在,与道融为一体,但若是真的身心合道,己身亦不复存在。他之所以能到今日也保持着清醒的神智,是因为有“云潋”不得不存在的理由。 这就像是纸鸢的线,只要顺着回首,便会知晓自己从何处来,不至于迷失在茫茫天际,淡忘己身,误以为自己就是路过的云,飞过的鸟,永远记得自我,保持清明。 云潋道:“师妹的道,无非是大情与小情。大情过重,为何不移小情?” 情有大小之分,却无高下之别,追根究底,乃是于一人或数人,还是于万万人的不同罢了。置身于大情中,人感其自身的渺小,易忘却自我,舍身忘己,而于小情里,则会感受到自己的独特,哪怕天底下亿万万的同类,也不会再有另一个自我。 对苍生的爱,你我他都是一样的。可男女之爱,却是非你不可。这样一来,人又会找回自我的独特价值,不至于泯然众生。 殷渺渺想通了前因后果,心里倒是认可云潋的说法,只是……她苦笑道:“这也一样烦人。” “往后再想好了。”云潋温言道,“先把病养好。这些日子,好生歇着。” 她点了点头,阖眼睡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在叫她,她累极了,睁不开眼睛。他们便给她喂了些药汁子,因不清醒,也辨不出味道,稀里糊涂就喝了。 又跌入了梦乡。 云潋试了试她颈侧的温度,微蹙眉头:“又烫了些,要紧吗?” “无妨,是病一下子发出来了,这才看着凶险了些。”叶舟用冰帕子给她敷着额头,时不时擦擦手心手背——这是他在上个幻境里学会的照顾凡人的法子,若不然此时还真不好拿捏分寸。 他思忖道:“等喝个两日的药,就会慢慢降下来,再调理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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