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漏出那个“也”字。只会装作全然无事,随口问一声,好叫邱迁懵然走进顾盼儿房里,去做替罪人。 冯赛仍隐约觉得,李弃东说那个“也”字,除了同病相嘲,更有些伤愤在里头,为顾盼儿之死。他并不愿也不忍见顾盼儿死,却无能为力。或许,他已料到西夏间谍不会留隐患,他来见顾盼儿,不是为杀,而是为救? 若真是如此,此人便尚存有一点善念,或许能有些助益。 但眼下,虽知凶手应该是西夏间谍,却没有证据,也无从查找。李弃东和冯宝在哪里,更是渺无踪迹。接下来,该从哪里入手? 冯赛又陷入茫然 三、跟踪 梁兴清早进城,来到保康门桥。 桥头站着个年轻男子,穿了件旧黑绸衫,手里拿着柄青绢扇。他走过去说出暗语:“劳问一声,这附近可搭得到去睦州的船?” 那年轻男子上下打量了几眼,先有些不信:“睦州在东还是在南?” “在北。” “哦,是你了。那疤脸汉就住在巷子拐角那间小茶肆楼上左边头一间。那茶肆其实是家私窠子,店主是个妇人,借卖茶勾搭男客。疤脸汉进出都是由后街那扇小门。我后半夜到的这里,那疤脸汉一直在房中,尚未出来。” “辛苦兄弟,你回去歇息吧。” 那男子显然极困倦,答应了一声,忙走了。梁兴站在那里,朝茶肆楼上望去,左边头一间窗户关着。疤脸汉选这间房,自然是便于从窗内朝外环视窥望,前后又都易逃遁。梁兴虽装扮了一番,却仍怕被瞅见,便走到桥边树下躲了起来。 今早出门前,梁红玉调了碗土褐色颜料水,让他将头脸手臂全都抹遍。又取出一套破旧灰布衫裤、一双烂鞋,叫他换上。而后,又去院里扫了些灰尘,给他全身扑遍,让他拿根扁担,扮作在街头寻活儿的力夫。她自己也照这样儿,装成个提篮卖姜的村妇。那张明净面庞顿时变得粗黑皲皱,衫裤里头塞了些软絮,身形也粗壮了许多。 梁兴望望她,又对着镜子照照自家,不由得惊叹:“你这些旧衣物从何处寻来的?” “那天你去开封府,我也并没闲着。” “这些装扮术,是从哪里学的?” “哪里事事都要去学?我被强送到红绣院,扮成那等讨欢求怜的模样,原先何曾学过?人到一地步,自然便改一张脸。” 梁兴听了,心中一阵怜惜,却又知道她不喜被人怜,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梁红玉却笑着转开话头:“诸般都好装,唯有这眼神最难掩,你得这样——”她将目光微微下沉,那双杏眼顿时失了光彩,她又定住目光,左右转了转头,“记着,诀窍是,朝哪里望时,转头莫转眼。” 梁兴照着学了学,果然觉得呆钝了许多,两人一起笑了起来,梁红玉那双杏眼重又闪出莹莹光亮。梁兴见了,心里又一颤,忙说:“我得走了。”转身之际,他发觉梁红玉望着他,似笑非笑,似乎察觉了他这慌窘。 此时,躲在桥边树下,回想梁红玉那目光,除了察觉,里头似乎还藏了些什么。他琢磨良久,却难以说清,心中倒生出一阵怅意。呆了半晌,忽见那茶肆后门打开,一个男子牵着匹马走了出来,梁兴忙定睛细看,正是那疤脸汉。 疤脸汉出来后,并没有上马,牵着走到街口,到那街边一个小食摊旁,将马拴在树上,坐下来,似乎要了碗面,埋头吃起来。梁兴远远望着那背影,发觉疤脸汉后背略有些佝偻,行止举动僵慢,像是全身骨节都用铁打成,却都已生锈。身形间更透出一股灰懒孤冷,如同一只猎犬,被丢弃已久,早已忘了故主故园,日日只是独自漠然寻食求生。天性也只剩两样,怯和狠。处处皆疑,时时都怕,却又藏满恨意,一旦激发,凶残胜狼。 梁兴忽然记起,那晚在芦苇湾,这疤脸汉似乎也冲上了中间那只船。不过,后来却不见了人影,自然是趁乱逃走了。梁兴不由得暗叹,人到他这地步,生死其实已无分别。死,于他反倒是宁歇;生,于这世间则是危害。 那疤脸汉吃罢了面,丢了几枚铜钱在桌上,转身刚解开马缰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