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鸢愣了片刻,而后福了福身,再抬起头来时,眼睛都泛了红。 啧。 陈鸾拿雪白的帕子擦拭着泛红的指尖,笑得无声。装可怜扮柔弱,一向是自己这个庶妹的拿手好戏,可既然是做戏,那总有看戏的人不配合的时候。 这府上的人最看重的是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也没人了解得比她更透彻,那是她以生命为代价才领悟到的。 老太太见了陈鸢微红的眼眶,再一联想到陈鸾放在覆在她耳边所说的话,不由得垮了脸,沉声道:“这几日你就跟在我身边,好好学习礼仪规矩,东嬷嬷会教你。” 陈鸢咬咬牙,不明白为何老太太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但她素来聪颖,知晓此时再说什么只会更叫老太太着恼,于是顺从乖巧地冲老太太身边的嬷嬷笑了笑,道:“劳烦嬷嬷了。” 老太太疲惫地朝着她们挥了挥手,阖了眼眸道:“你们都回去吧,老婆子今日乏了。” 陈鸢与康姨娘退了出去,这屋子里顿时少了那一股甜腻的花香味,外头树枝招展,各色花苞含笑点头,陈鸾敛了敛眼中的波澜,而后起身凑到老太太跟前,轻言轻语道:“祖母好生歇息,鸾儿明日再来看您。” 前世老太太疼惜她,将她养在膝下事事为她想着,只是后来发生那些事,她到底无力回天,还因为心疼她生了一场大病,那一病就再没好过。 可是陈鸾知道,老太太再疼爱她,那也是建立在镇国公府蒸蒸日上的前提下,一旦有谁成为了拦路石,那便是触了逆鳞,什么祖孙情深都是云烟几缕。 自己会成为一颗可有可无的弃子,也并不奇怪。 陈鸾从前世的回忆里脱身,脸上的笑容浅了几分,她才想起身出门,便听老太太发了话,“鸾丫头,你坐过来陪祖母说会子话。” 老太太仍是闭着眼的,一双干枯如竹枝的手捏着乌黑发亮的檀木珠串,陈鸾于是从善如流地坐在老太太身边,妙曼的身子带着甜甜的暖香,嘴角也溢出两个小梨涡,一派的温和静雅。 “自打皇后娘娘发话你与太子的婚约作数后,你这丫头的性子便沉稳了许多,看着不似以前那般娇气爱胡闹了。”老太太有些感慨,将手中的手钏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握了陈鸾的一只手摩挲。 “你打小没了娘,你爹又忙着公事,自小被祖母带着长大,小小的一团长成如今这般貌美的俏姑娘,眼看着你的婚事定下,又是那样富贵的去处,祖母才总算可以放下心来。” 陈鸾皱了皱眉,想起那森冷冷的东宫与阴恻恻的纪萧,心底的厌恶顿生。 老太太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劝慰:“祖母知晓你的心思不在太子身上,可皇后娘娘金口玉言,你下月就要进东宫,万万不可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否则进了东宫,自己吃尽苦头不说,也会连累了国公府。” “你对八皇子那些心思,该尽数放下了。” 陈鸾动了动嘴唇,声音有些哑,“鸾儿知道了。” 所有人都知晓她对纪焕的心思,唯独他始终熟视无睹,恍若未闻。 直到皇后发了话,他才沉着一张脸找了过来,神色阴鸷开口就问她是何意思。 她能是何意思? 老太太点到为止,见她乖巧应下,也乐呵呵地换了话题:“十二日南阳王府小宴,你还是带着你二妹妹去,这几日我叫嬷嬷好生教教她规矩,总也得替她寻门好的亲事。” “你与小郡主交情好,叫她莫因为等闲人的几句碎嘴子话而对你二妹妹有了不好的看法。” “国公府好,你们这些小辈争气,祖母也就死而无憾了。” 陈鸾尽数应下,又留在福寿院用了午膳,晌午时分才回了自己的清风阁,阳光撒在人的发髻与衣裳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葡萄没有跟着去福寿院,这会见她回来了,行了个礼之后指了指书屋冲她使了使眼色,道:“小姐,国公爷方才来了,就在书屋里等着呢。” 唯一的嫡女琴棋书画皆精通,镇国公陈申乐得如此,特意吩咐人在清风阁辟了个不小的书屋出来,专供她作画作诗。 这般的宠爱,足以叫人红眼。 陈鸾望着书房的方向,眼前似又重现了那年雪夜,天寒地冻,她收到了陈申的亲笔来信。 黑纸白字,信纸上还结着霜,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冰冷而强硬地通知她,陈鸢被抬入八皇子府为侧妃,八皇子有为,纪萧东宫储君之位不稳。 那最后一笔却是叫她好自为之。 陈鸾心底最后一丝暖意,自瞧了那封信后,便彻底散了。 她其实是不明白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