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从外面端茶进来,苏惜惜开始凝神静气烹茶,她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 陆文放缓了好一阵,也跟着坐下来,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却没有直接喝,就着那茶壶沽沽冒出的热气,定定地看着她,“你想让他做什么?” 苏惜惜端着茶,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枝,她有多久没有出去瞧一瞧了?这些日子待在庄子里,无聊死了。 她收回视线,随口道,“当然是解决麻烦了?”似是怕他想不通,又补充一句,“你我的麻烦。” 她害了陆家两位嫡子,不是她死就是陆夫人亡。总得有个胜负。 陆文放手里的茶杯差点端不稳,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她,颤抖着嘴唇,“你是说?” 苏惜惜像是事不关几,淡淡一笑,“为了陆家的清誉,总得有人做出牺牲。”反正不能是她死。 没错,就在前日,陆家两位嫡子受不住五石散的诱惑,已经暴毙而亡。痛失两子的陆夫人叫嚷着要找苏惜惜偿命。 陆老爷顾忌陆文放,担心这个儿子恨陆家,顶着压力,让陆夫人等着。 但是陆夫人身上的牌只有周家,哪里比得上宁王。 原先还要为两个嫡子报仇的陆老爷抗不住,只能妥协了。 陆文放从来没有过过苦日子。陆家富庶,他算是陆家最出息的儿子,哪怕是庶子,也很受陆老爷看中,他人生当中唯一不如意的地方就是不能让姨娘摆脱嫡母的魔爪。他从未见过杀人不眨眼的血腥场面,没有见过绵里藏针的阴谋诡计,更不曾被亲近之人背叛,他干净得就像一张任人涂抹的白纸。 所以这样纯洁无暇的他对陆老爷的选择有些接受不能。 偏偏苏惜惜没有怜悯他的不经世故,手托着腮,像是一位严酷的先生问他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说陆夫人败在什么地方?” 陆文放像是被她打开一扇新的大门,想了好一会儿,回答,“因为她的靠山不如你。” 周家不如陆家富裕,但也是出自耕读之家,祖上也出过举人。不过跟宁王就没得比了。 苏惜惜摇了摇头,竖了三根手指,“她败在三个地方。”她掰着那如青葱的手指,分析给他听,“头一个,她心不够狠。她当初不应该把我卖了,应该杀掉。斩草不除根,必定后患无穷。” 陆文放:“……” 从这点来看,陆夫人还算有点良知,没有杀害一个幼女。 “其次,还是不够狠。她当初若是能狠下心,给陆老爷下绝子药,她就不用辛辛苦苦打压这些姨娘和庶子,白费那么多事,还要千辛万苦才能保住她知书达理的名声。她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简直愚不可及。” “最后一个,也是她最蠢的地方。她居然妄想用娘家侄女把你栓住。周家要不是有这一桩婚事被牵制,陆老爷或许还能有所顾忌留她一条命。” 就算周家知道陆老爷杀了陆夫人又能怎样?为了自己的女儿,他们也不敢闹事。 想害人的时候,就要反思,自己做的事会不会被对方反噬回来。可惜陆夫人的目光太过短浅。 陆文放看着她挪不开眼睛,哪怕这张脸长得跟他姨娘有七成似,他也找不到熟悉感。他姨娘是温柔的,隐忍的,善良的。可是这个妹妹却是狠辣,冷酷,又毒舌。 可是这样的妹妹却让他很是心疼。 人家都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那成长也是一样的。《三字经》写着,人之初,性本善。 为恶,多是环境造成。他的妹妹明明才二十岁。为什么她杀起人来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云淡风轻总结对方的失败之处。 就在他心头一阵乱麻,不知该怎么帮助妹妹时,却听她扔下一句炸雷,“我要走了。” 陆文放放下手中的茶杯,急切问道,“去哪里?” 苏惜惜将地上的帕子捡起来,抚摸几下,“当然要回去找宁王了。我要留在他身边,一辈子伺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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