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雪走上前,俯下身蹲在木旦甲旁边,声线依旧冷淡,但并不冷漠。更像是一位医生,审时度势,清醒自处。 “你中枪伤了,需要赶紧把子弹取出来,进行缝合。这里条件太简陋了,必须马上去医院。” 木旦甲此刻黝黑的皮肤都开始有了泛白的迹象,双唇发青,两颊汗水成串。然而即便这样,他还是故作轻松地扯开了一抹满不在乎的笑意。 伸手将自己的前襟搂开,露出一块狰狞可怖的刀疤。 “十二岁那年玩刀刺了个对穿,也没去什么洋医院。老子照样活到了今天。一会让小伙子给我找把刀,老子自己就能把子弹剜出来。” 韩江雪看了一眼木旦甲身上的疤痕,又看了眼他腿上的伤口。 “情况不一样,现在无法确定你这颗子弹有没有伤到骨头,动脉和神经。贸然剜出来,没有麻醉,没有消毒,没有后续抢救措施,非常危险。” 韩江雪不由分说,伸手扳向木旦甲的肩膀,欲图将他搀起来。 却被木旦甲身后的随从按住了双手。 双方的之间的情势又一次变得剑拔弩张。副官与小槃生都抬起了枪口。 木旦甲倒是云淡风轻,挥手示意随从退下:“别乱来,别叫汉人说我们不识好歹。他真是想帮忙,我能看出来。” 转头眉毛一挑,又对韩江雪说:“不过说起来,咱们两个还没熟到让韩少帅出手相助的地步吧?” 他青筋暴起的样子,在韩江雪看来,已然是强弩之末。 “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学的是医学。医生对患者负责,不需要是熟人的。”韩江雪说完这句话,也觉得格调过高,恐难让木旦甲信服,旋即缓和了语气,“而且你救了学生,我觉得你值得被帮助。” 月儿在一旁梳理消化着韩江雪的话。“帮了学生”,帮的就是这些“反战反军阀”的学生。她猛然间突然想起那一日美玲托付她央求韩江雪救邱瑾,她还没开口,韩江雪就做到了。 “既然知道我救的是什么样的学生,也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现在如果去医院,有多危险。”木旦甲因为虚弱而语气恹恹,“我杀了法租界十来个人,他们如果知道了我身后的土司府,你说,会怎么样?” 韩江雪会意。他来不及过多思忖,咬牙做了决定。 “你心意已决,我不劝你。我好歹学医的,比你自己剜子弹专业一点。不过我没有任何把握让你活下去,你信我么?” 木旦甲身侧扶着他的随从警觉地看了眼韩江雪,满是犹豫。木旦甲倒是光风霁月,大喇喇扯开虚弱的笑容:“行啊,还省得老子自己动手了。” 转头安慰性地对随从说:“看没看见,老子就是富贵命,到哪都有人伺候咱。” 李副官早就看这两人不爽,眉头紧锁,好似长官一句话,他就能第一时间冲上去生吞活剥了他们。但韩江雪冷静许多,他转头对李副官说:“去后备箱里拿我的医药箱。” 月儿诧异:“你平时还带着医药箱?” “嗯,一般情况下会在车里和家里备着,难免会有用到的时候。不过工具不是很齐全,能不能熬过这一劫,全凭他造化了。” 副官行动麻利,医药箱被取了过来。几人合力将木旦甲抬到了床上,韩江雪从医药箱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铁盒。 到了这个时候,木旦甲仍旧有心说笑:“嘿,你这铁饭盒挺精致。” 副官一脸鄙夷:“什么铁饭盒,你家吃饭用这么精致饭盒?这是我们少帅从德国带回来的……拜……拜耳朵麻醉用的。” “拜耳朵?你们汉人还有这风俗?拜了能救好我家公子么?”随从一脸天真,倒真是能看出急了,天地神佛,谁能救人他就信谁。 韩江雪从铁盒中拿出针管和药剂:“德国拜耳,药厂名字。拜谁都没用,你们几个按住他,我备用的麻醉药剂量很小,恐怕作用不大。” 木旦甲勉强一笑,估计也想到了之后要遭受的痛苦,问旁边的男学生:“小伙子,家里有没有烈酒?给老子喝点!” 渔人家贫,并没有什么存酒。怎奈木旦甲救了学生,他转头就要出去买酒,被韩江雪拦下了。 “喝酒干什么?” “喝了心里热乎,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