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两个小厮不能近前。羽林卫亲自替他抬轿,将他放在皇帝的马车前。衣尚予坐得很恭敬,拱手道:“臣万死。接驾来迟。” 若是衣飞石没在一边站着,谢茂真能让人架着他这个“残废”给自己跪地磕头。 现在总不好意思当着心上人的面,如此折腾羞辱他的父亲。何况,衣尚予能当机立断“病”了长公主,谢茂还算比较满意。他仍旧坐在马车上没动,赵从贵替他打着帘子,他远远地看着衣尚予,说:“听说梨馥阿姊病了,可要朕从宫里拨太医来瞧瞧?” 宫里的太医?一碗药下去,长公主八成就没了。 衣尚予半点也没感觉到皇帝兴师问罪的气焰,笑道:“承蒙陛下垂问。内子不过偶感风寒,吃两剂药就好了。”果然是绝不让任何人动长公主一根毫毛。 谢茂与他对视片刻,没有坚持送太医来。他又不可能真的一碗药把长公主灌死。 这事做了不止得罪衣尚予,他和衣飞石在一起的事也彻底没戏了。不说衣飞石心里怎么想的,就这个世道,衣飞石哪里敢和杀母仇人在一处亲亲我我?嫌脊梁骨太硬欠戳? “娘娘想飞石了。”谢茂找了个最体面的借口,“朕来接他回宫。” 他说的是“回”宫,俨然把皇宫当做了衣飞石的家,长公主府才是客居之地。 衣尚予这时终于察觉到了几分异样。 皇帝对次子是不是太上心了一点儿?听闻小石头挨打即刻就出宫来接——派个人来也就是了,亲自出来接? 若不是出了长公主欲杀子被他圈于后院的事,皇帝亲自来了,他这岂止是来接人? 分明就是来找长公主晦气的! 不过,当年谢茂半路杀回京逛青楼的事给衣尚予的印象太深刻,儿子欲以男子间苟且之事栽赃信王的事情也仿佛还在昨天,衣尚予居然半点都没怀疑是皇帝主动觊觎自家儿子。 衣尚予觉得,皇帝这八成是被儿子算计了。 ——衣飞石才在西北轻轻松松玩死了陈旭,衣尚予绝不会小看了儿子的手段。 衣尚予觉得以自家的地位身份,衣飞石完全不必对皇帝用这样的手段。可他也不排斥衣飞石用些手段。似他这样的沙场老将,若一辈子只会打生打死硬碰硬,半点婉转计谋都舍不得用,早就把手里的底牌拼光了,怎么可能越打势力越大? 衣尚予不想阻止儿子的“计划”,他半点都没阻拦,笑眯眯地送儿子跟皇帝回宫。 ※ 这么轻易就把衣飞石从长公主府带走了,谢茂都有点不敢置信。 他可是当着衣尚予的面,把衣飞石接回了“宫”,这是什么意思,衣尚予难道不明白了? 这都摆明了告诉衣尚予,我和你儿子关系不单纯,我们俩这个那个了,我要在你面前过了明路,以后你儿子就是我的小媳妇儿,我白天用他,晚上日他……衣尚予的反应,居然是难得地给了个笑容,送别时,还让衣飞石事上恭谨一些? “小衣……”谢茂在马车上搂着衣飞石,“你爹这是……答应咱们了?” 衣飞石低头道:“臣与陛下的事,潜邸时家里就知道了呀。”当日太后大张旗鼓去他家提亲,媒人请的还是义老王爷。 “扯,那能一样?”那时候明显是太后与衣尚予结盟,“你爹真肯把你给朕?” 衣飞石心里很清楚,他爹是彻底想歪了。皇帝登基时,衣尚予就警告过他,不许他“逼奸”“栽赃”皇帝,可见在衣尚予的心目中,他是什么形象,皇帝又是什么形象? 可衣尚予这想法,他也实在没法儿跟皇帝讲啊。 衣飞石只能低头装鹌鹑:“陛下龙登九五,臣妾天下,臣父……自然是肯的。” 臣妾天下,话是这么说,可哪个正经大臣肯把儿子舍给皇帝当男嬖的?衣尚予这样身份,这样手握重兵,那就更不可能给皇帝送儿子了。谢茂颇觉此事反常,根本不是衣尚予的心性,可他又实在不相信衣尚予会造反——不造反,能舍得给皇帝送儿子吗? 谢茂心里困惑,却没有继续问衣飞石。 不管这事儿怎么反常违和,若衣尚予真的改了主意想弄个天下玩玩,他又怎么可能从衣飞石口中问出真相来?衣飞石那装乖演戏的本事,谢茂都得写个服字。 带着衣飞石回宫之后,从长信宫宣了赵医官来给衣飞石重新看伤,谢茂则召来余贤从,叮嘱最近小心防务,再请六王明日进宫,他要重新安排换防。—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