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下到手指挂在手掌下面,有一两根,因为伤后未经好好修养,已经发青发紫。 他将它摊放在王疏月眼前,后面是那张年轻却憔悴至极的脸。 “所以,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为什么要把我的手指全部拶断,王疏月啊,你如今是嫁给他了,你的心也都跟着他去了,他如此残害兄弟,如此暴虐无德,你竟然还有这些话来替他开脱……说我刚愎自用,可你也该知道,他不仅拶断我的十根手指,他还杀了我的皇阿玛,囚禁了我的母亲!” “哪怪得了谁!” 她的声音也提了上去:“我是汉人,对于我而言,只要我父兄安好,我嫁给谁都是是为妾室为奴才。贺临,太妃娘娘待我有大恩,我不是没有想过尽我所能地维护好你,回报娘娘待我的恩义,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好好的在你的府上活着,那几年,除了名分,我对你别无所求,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富察氏去争什么。” 说着,她抹了一把眼泪:“我能做的我全做了,你要让我一个外姓的女人,去理解什么父子兄弟君臣的争斗,我理解不了。我王疏月,是你们爱新觉罗家的女人,也是你们的奴才,你们的臣民,我眼见之窄,只求安生之地,求父兄仕途顺畅。我说过,身为前明之人,我们没有自尽追随旧皇,而是在你们的脚下安生立命,我们求存之心早大过刚理伦常,我根本不必分清先帝究竟是怎么死的,这种是非,你要分,就要有分谋略,若没有,你就护好你该护的人,不要让他们为了你,伤的伤,死的死!” 贺临咳了一声,喉咙辛辣,几乎咳出腥臭的甜味来。 “你是在怨恨我吗?王疏月……” 他抬起头来:“我是不是也差点让你为我伤,为我死了?你要我怎么样……” 他突然撑着身子坐起来:“对,你现在是和妃娘娘,是他的宠妃,我这个被废去爵位的人,见了你,好像还该行个礼。” 说着,他笑了一声:“你从前就会说话,哄得我当时还去跟那狗皇帝请罪……请罪……呵,请罪……若不是你劝我,我那日就该听富察氏的疯话,定拿剑杀了他,你也就没机会入宫,没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被人侮辱践踏。” “对,你该听富察氏的话,杀人。但你不该杀他,你该杀我!杀他你也是大逆不道,杀我不过是诛背叛之人。你那么重是非忠孝,听得懂吧!” “你讽刺我……” “我是恨你蠢!” 第87章 贺新郎(三) “我蠢。” 他低头咬着牙齿笑了一声。额头上青色的经脉慢慢凸起来,口齿之中不断地切咬着这两个字,四五轮之后,突然提高了声音。 “我蠢你还来见我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来吗!” 她没有怯,横冲直撞地把话顶了回去,这么一句话猛地把时光拉回了三年之前,乾清宫前,她逼着他蹲下来,然后亲手为他系披风。他还记得,那日她给他系了一个死结,差点没把他给勒岔气。那种狡黠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像猫藏在肉垫子下的爪子,偶尔露出那么锋利却可爱的尖儿,刮蹭过皮肤,感觉不到疼, 第一日不见开皮, 第二人却能见血痕。 三年多的时光过去了,她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情绪依旧真实,表达得也真实。但又拿捏得当,不至于像他自己那样,一根直肠子,却绞杀了自己,也绞杀了旁人。从根本上来说,她还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就算贺临不想承认,但看见她冒着风雨来看他,端端地立在他面前,满身素孝,身染雨气的模样,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久违地安慰。 在他眼中,即便这殿内已满是灯火,还是掩不去她光亮。 她就像一盏为长夜而点的永明灯,坦然地照着他的狼狈和无措,却没有一丝鄙夷和践踏的意思。 越要强的人,越容易被强力勒死。 松开那条勒脖线的手,不是虚假的奉承,也不是无谓的安慰,而是不带私心的关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