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得跟上。 走不多远,便是承乾宫。 是她,会是她吗? 康熙蹙眉而立暗自思忖,这几日她手上的伤该好了吧。 曹寅站在皇上身后,寸步不离。从南苑回到宫中,原以为会受到太皇太后的责罚,却没承想太皇太后什么都没表现出来。而娘亲孙氏倒是对自己叮咛万分,其实何用她说呢,经此一事,以后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敢再让皇上落单儿了。越是如此,对于那位遇险不惊的昭妃,曹寅则多了几分尊重。 “去看看,不要惊动旁人。”康熙信步而入。 “是。”曹寅应声,身后自有侍卫前去通传。通传的方式也很简单,一个眼神,一句封口令,于是守宫门的太监打开宫门便叩首俯地,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就这样,康熙缓缓步入承乾宫,经过重重院落再到贞顺明德殿,直至穿过隔断直抵卧房,果然没有遇到半个人。 纱帐半掩,烛火全无,显然主人应该已经就寝。 而那哀婉的曲音却正是从床上传来的。 浸入骨髓的凄美与幽静让人不禁和歌而悲。 映入少年天子眼帘的是那小小的身量,脱去白天的皇妃华服,显得那样玲珑。 卸去珠钗除掉旗髻,满头青丝如瀑般自然垂下,双手托着一个如同鸡蛋大小的陶器醉心吹奏,目光迷离。 月夜融融,曲音浣浣,万千思绪都随月色与曲子流淌而去。 一时间,康熙垂手而立,不知所为何来。 曲罢,“东珠叩见皇上”。 她将手中的物件塞入枕下,就那样在床上行了一个礼。 康熙轻哼一声,心道你真会省事,原本就是跪坐在床上的,如今弯下腰就算是行礼了。 想着便面露不悦:“昭妃不仅在猎场上胆大妄为,回到宫中竟连规矩也忘了?” 东珠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仿佛有些不信,果然是君心难测吗?两人也算共过患难了,怎么还会这样冷酷? 她绷着脸,并不是不想起身下床行礼,只是……谁叫她已经早早就寝,别的倒也不怕,只是那一双玉足如今早已除去罗袜,此时下床定被他看个正着。 看她面上颇有些不自在,康熙并不知她所担心的:“朕在等昭妃行礼。” 东珠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想若在他面前穿袜子穿鞋,更加促狭,倒不如果断利落些,于是说道:“不知皇上驾临,东珠衣衫不整,还请皇上移步外间,待东珠整妆之后再行大礼。” 康熙听了,不置可否,依旧立于原处。 东珠暗自气恼,索性腾地下了地,光着脚走到康熙跟前,重新行礼。 那双玉足如同河底的香菱一般,小巧白皙。康熙不经意间窥到,略觉尴尬,这才知道她刚才为何别扭。 “倒杯茶来。”他说,随即反客为主地坐在窗下的书案前。 东珠心中怪他多事,夜深人静不在自己宫里好生待着,偏来我宫里做什么?这样一想,便觉得心里突突跳了起来,难道他要我侍寝? 这个念头一起,心里越发的惊恐。立即从衣架上抄起一件外衣胡乱穿上,随即便要去唤人。 “什么时辰了,还不让人歇着去。看你也是养尊处优惯了,不知心疼下人。不要惊动她们,你去倒茶就是了。”康熙一面拾起书案上那本看了一半的书,一面头也不抬地说道。 东珠越发惊惶,出了寝室走到次间,这屋里原是应该有人值夜,现在也不知跑到哪儿了,所幸炭炉上一直坐着热水,便随意倒了一杯端到里屋,放在书案之上。 见他不语,又点燃了一盏宫灯,帮他照亮。 贞顺明德殿外值守的是曹寅与费扬古,余下的侍卫都站在承乾宫门外守护。 这是昔日姐姐的寝殿,这也是姐姐在这世上最后的去处。 院子里黑漆漆的,正殿西梢间窗棂上投出的淡淡的光影,勾勒出那似有似无模糊如雾的影子,会是她吗? 费扬古下意识摸了摸荷包里的物件,那里面放着的也是一个埙。 两个埙一模一样,都是自己亲手做的。M.bjZJnf.coM